見異思劍 作品

第三百七十七章:生米煮成熟飯

    “早些下來吃,到時候飯涼了可別怪我。”陸嫁嫁淡淡說著。

    寧長久與司命應諾了一聲,牽著手,輕手輕腳地走上了樓。

    陸嫁嫁捋著裙坐下,抓著葫蘆瓢輕攪著水,等他們上了樓,才緩緩回頭,陸嫁嫁輕聲嘆息,隨後又笑了起來,她捲起了衣袖,大大的白袖更將纖細藕臂襯得美麗。

    她開始整理食材,煮起了飯。

    樓上,寧長久與司命來到了房間裡。

    寧長久將簾子拉了起來。

    屋內漸漸歸於黑暗。

    司命坐在床榻上,赤著雪嫩玉足,清豔無方的臉依舊帶著神官獨有的神聖清冷,無比誘人。

    竹窗間漏下的光線將屋子變得曖昧。

    “便宜你了。”司命託著香腮,輕聲笑道。

    寧長久看著她光影斑駁的神袍,心緒間漣漪無數。

    他們雖同床共枕已久,卻始終沒有真正越過那條線,而今日,他們歷經磨難,修成正果,當初雪峽中妖冶兇厲得宛若殺神的女子如今正坐在榻上看他,含笑的眸中帶著羞意,接下來的幾個時辰裡,他會暫時忘記外面開闊的天地,只在那方寸的雪地間縱橫馳騁,揉亂雪與白雲。

    寧長久來到她的身邊,將她抱住。

    “我想這一天很久了。”他說。

    司命掙不開懷抱,清冷的身軀此刻卻柔若無骨。

    “我……”司命眼簾微垂,道:“我也是的。”

    “那,現在我就與雪兒一起探秘訪幽,好不好?”寧長久問道。

    司命卻道:“不行。”

    “嗯?”寧長久疑惑:“怎麼不行,還在擔心嫁嫁麼……嫁嫁在煮飯,她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說,讓我們將生米煮成熟飯麼?”

    生米煮成熟飯……

    “不是這個意思。”司命仙靨微紅,道:“這裡不行的,會讓趙襄兒看到的!”

    寧長久一愣:“那……你想去哪裡?”

    司命似早有想法了,她認真道:“你不是讓我今後做你的神官嗎?我想去我的國看看。”

    金烏神國——曾經也是他與襄兒的國。

    ……

    金烏飛出。

    他們來到了金烏的神國裡。

    司命立在廣袤無垠的天地間,銀髮黑袍的神姿在懸浮的星火間被照耀著,散發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光芒。

    金烏中保留的國,對於當年而言,只算是冰山一角了。

    司命與寧長久在殘破的神國中游蕩了一會兒,見到了那些向日傀。

    寧長久看著這些人參果精,問:“你們開心嗎?”

    人參果精一個個都被曬黑了,也看不出什麼表情,他們戰戰兢兢地看著殺神般的司命,委屈道:“開心,開心極了。”

    寧長久滿意點頭。

    接著,他們一同在神國中飄蕩了一會兒,很快找到了位於中心,還算完整的殿。

    寧長久認得這座殿。

    這是羲和的殿……當初他就是與羲和在這裡分別的。

    “進去看看吧。”司命說。

    寧長久猶豫著,司命已走了進去。

    殿中漸漸生出了微光。

    司命停在了王座邊的一座雕像前——那是一座與人等高的雕像,雕像毀的是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女子彩裙玉緞,頭戴冠冕,腰垂雀飾,發鋪珠配,容顏更是栩栩如生,睫羽細長,玉唇纖薄,眼眸如含清光。

    這是羲和的神像。

    “果然與趙襄兒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司命看著這尊雕像,微笑著說。

    寧長久也看了一會兒神像……襄兒盛裝的樣子嬌妍動人,哪怕只是神像,似也隨時要活過來。

    他又看了看周圍倒塌的燈柱,破損的王柱和分崩離析的穹頂……這些已是四千年前的古老建築了。

    寧長久想著這些,內心不由翻湧起了滄桑之感。

    寧長久道:“好了,我們出去吧,別打擾這裡了。”

    司命眼眸微轉,她立在趙襄兒的神像前,道:“出去?出去做什麼?這裡……不是正好麼?”

    “正好?”寧長久微愣,道:“可是襄兒……”

    司命冷哼道:“襄兒在外面這麼欺負我?你不幫我就算了,如今難道還要向著她?”

    司命一邊說著,一邊拾階而上,走到了王座前,在羲和曾經的神位上坐下。

    她斜坐著,修長的雙腿交疊,雪足玉趾微扣,素手支著側頰。她似回到了千年之前,身上泛起了一絲神聖不可侵犯的,煙火疏離的感覺。

    司命坐了一會兒,笑意清媚:“不是要將生米煮成熟飯麼?現在米已入鍋,寧公子不添柴燒水了?”

    寧長久看著她這般姿態,柔和地笑著,他掩上了門,不再多想,走到了司命面前,寵溺道:“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的神官了。”

    他抱住了她,俯下身去。

    雙唇相接,身軀相觸。

    鍋中,黑色的生米在水中靜躺著,水溫一點點升高了,米表面的黑色淡了下去,露出了粉嫩白皙的顏色。

    水環著白色的生米,用自己漸漸變高的溫度與它們焦灼相抵,想要將它們真正煮入自己的身體裡。

    白色的米在水中無序地翻滾著,其間有輕輕的聲音傳了出來,很是細微——那是水初初燒開時的聲響,輕若女子的囈語,似在呼痛。

    水與米就這樣互相廝磨了許久,在鍋中微微翻攪著,乾燥的米粒被水緩緩浸透了……

    今日燒的是八寶飯,所以不一會兒,水聲更吵了些,接著,白色的米粒間,有紅的顏色滲透了出來——那是豆沙還是棗泥呢……總之顏色是要更鮮豔一些的,這抹紅色在純白的米飯上游走著,就像是雪地中豔麗盛開的梅花。

    隨著黑米被煮掉了表層,八寶飯中,越來越多的美麗食材出現了。

    譬如水中蓓蕾似的蓮子——嫁嫁燒飯的時候似很節約,這樣的蓮子竟只放了兩顆。

    兩顆蓮子被水煮著,越來越堅硬,顏色也越來越鮮紅。

    各色的食材在白色的主色調中舞動著,水溫越來越高,水沸騰的聲音也越來越喧囂、急促,一切都在變得軟糯,一切都在交融中推向了更高的地方……

    這是很原始的產物,是人類自刀耕火種起最初的渴望,它們深埋在骨髓裡,在炙熱中醞釀、爆發,與此起彼伏的水聲揉在了一起。

    鍋底,火焰是集中在中央的,於是滾燙的水也自中間形成了一根凸起的水柱。

    水柱因沸騰而不停向上湧動著,衝擊著整片白米,米越來越熟了,散發出了穀物獨有的清香,令人沉醉,這根水柱像是搗藥的玉錘,不停地攪動著整片生米。

    果脯、蓮心、米仁……所有的一切都在水浪中吞吐著。

    他們在其中進行著一場驚豔絕倫的舞蹈,痴醉的舞蹈……米更熟了,白色的米沫被水柱一點點煮出,緩緩滲開,接著,大量的白沫被煮了出來!水柱還在不停翻攪,白沫也隨著它翻攪,一切都要變成渾濁的乳白色了……

    茫茫的白汽也熾熱地頂著鍋蓋,悠長作響。

    啪!

    陸嫁嫁的手按住了鍋蓋,片刻後,她將鍋蓋揭開,看著其中香噴噴的米飯,嗅了嗅,微笑道:“煮好了,今日的飯真是格外地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