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三百四十六章:夢裡夢外

    萬妖城深處。

    金翅大鵬亦在打坐。

    他披著金羽,帶著紅鴉面具,灰白色的長髮在面具後炸著,金羽之下,暗金色的鎖甲若隱若現,他收攏的、古劍般的翅膀極大,於是他的身軀看起來便沒有那麼魁梧,但他打坐之時的形象,給人的卻絕不是苦禪之感,而是銳利。

    他在石壇上凝神打坐,身邊,一道道光焰幽幽燃燒,那些光焰化作了各種妖雀的模樣,它們神色痛苦,在火焰中不停地掙扎,發出淒厲幻鳴。

    金翅大鵬所運轉的,是萬妖訣。

    它的萬妖訣,與尋常的、聖人所傳的萬妖訣不同。

    它融合了自己的吞天噬地的功法,只要將其他妖怪吞噬,就能將對方的神通佔為已有。

    但那種妖怪也必須是同宗同源的,否則將會遭到很大的反噬。

    金翅大鵬初見九靈元聖時,曾將他引以為知己,與其共商吞噬之法,九靈元聖生有九首,其吞天吐地的法門與自己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除了上古時期的饕餮神獸,單論吞噬,神國之下,再無任何存在能及得上它們了。

    可惜……那九靈元聖不知發什麼瘋,竟將吞噬之法全然放棄,如那苦行僧般修行。這與門口的石獅子有何區別?

    萬千妖雀撲稜著翅膀,隨著他宏大的金鵬法相流轉,化作一片片金羽,依附其上。

    他的身前,是一座巨大的石像。

    石像的形狀像一柄大弓,大弓一般埋於地下,一半裸 露出來,其上岩石舊跡斑斑,似歷了許多年風吹雨淋,只是不見脫落。

    大弓無弦。

    金翅大鵬亮出法身,光芒萬丈。

    法身的利爪搭在弓身,死死握住,電閃雷鳴的呼嘯聲瞬間響起,席捲整個山巒,狂雲大作,驟雨似要隨時劈落,淹沒整座大山。

    金翅大鵬死死握著長弓,金色的瞳孔燃燒赤火,它用盡了全部的力量,想要將它連根拔起。

    石弓搖顫,巍然不動。

    金翅大鵬的法相倒是生出了細密裂紋。

    “……咳咳。”許久之後,金翅大鵬鬆開了手,捂著胸口,咳出了大口鮮血,它不甘自語:“還是不行麼……”

    為何九靈元聖那頭石獅子都能拔出,唯獨自己不行?

    是我的路走岔了麼?

    不!不可能!一定是萬妖訣還不夠完整……這些妖雀的品階太低了……

    神雀……

    唯有真正的神雀,才能將萬妖訣填補完整!

    他要煉成萬妖之祖,吞盡山海,吞噬蒼穹,將那朱雀也吞入腹中,其後煉自身為真佛,內藏世界,達到我即宇宙,宇宙即我的無上境界!

    金翅大鵬不停地喘息著,他捂著胸口,緩緩闔上了赤金色的瞳,似是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

    ……

    ……

    劍閣與古靈宗的路上,黑白劍裙的柳珺卓面色如霜,足踏飛劍,御空而行。

    她足下之劍,可以是柳葉,可以是薄冰,可以是江水,也可以是無形的風。

    這是御萬物為劍的神通,是大部分劍修一生也達不到的境界。

    但她並不會引以為榮。

    因為她丟掉了自己真正的劍。

    此刻一路南行,跨山過海,她便是要將自己的劍尋回來。

    風土地貌在腳下變幻,古靈宗終於臨近。

    柳珺卓易了容,隨便尋了家客棧住下,休息一夜之後,明日清晨出發,傍晚之前,便應能抵達。

    希望取劍的過程可以順利一些,別再給劍閣丟人了……也不知那古靈宗天下第四的司命,到底是不是如傳聞中那般強大。

    此刻,古靈宗中,陸嫁嫁獨守著偌大的宗門。

    她白日裡依舊在瀑潭邊修行,心無旁騖,而修行的閒暇之餘,她越來越期盼夜晚的到來,那些音容笑貌或許皆是虛幻,但心中的溫馨與和煦卻是真實的。

    她回憶著夢中的畫面,總是忍不住輕輕笑起來,半點沒有高傲的神態。

    也不知道這樣的夢,還能持續多少日子。

    她在窗邊靜靜眺望遠方。

    夕陽西沉,黑暗在暮靄中充盈天地。

    寧小齡從窗外跳了進來,無憂無慮地搖著尾巴。

    自從師兄走後,她便霸佔了師父,每日與師父鑽一個被窩,很是溫軟,樂而不思師兄。

    陸嫁嫁抱著寧小齡,拿過水盆,幫她洗了洗髒兮兮的爪子,笑著說道:“你每天再這樣瘋下去,就真的要成野狐狸了。”

    寧小齡笑著蹭了蹭師父,道:“師父不也當過一段時間大狐狸嗎?”

    片刻的平靜後,寧小齡慘叫了一聲。她趴在地上,小爪子捂著腦袋,道:“師父,你以前從不打小齡板栗的,你是不是煩小齡了?”

    陸嫁嫁收回了手,想著應是夢中打得嫻熟了。

    她溫柔地拍了拍寧小齡的腦袋,道:“好了,洗過之後就睡吧。”

    “師父這兩日睡得好早呀。”寧小齡道。

    陸嫁嫁平靜道:“嗯,只是白日裡練劍太累了。”

    寧小齡並未多疑,她的小爪子踩在毛巾上,擦乾淨了之後鑽入了被窩中,蜷好了身子,如雲的尾巴覆在身上。

    夢中,寧小齡來到了一片田野裡,田野中麥浪青青,她本能地扎入其中,快樂地奔跑了起來,渾然不覺時間流逝。

    陸嫁嫁則再次出現在了道觀的小院裡。

    不多時,趙襄兒、寧長久、司命也陸續來了。

    陸嫁嫁立在石桌前,端好了冷冰冰的架子,他們一一喊過了大師姐後,才被允許落座。

    趙襄兒發現,司命與寧長久幾乎是同時來的,這讓她有些不太舒服。

    “司命師妹,又見面了呀。”趙襄兒看著司命,盈盈地笑了起來。

    司命冷哼著瞥了她一眼,在寧長久身邊坐下,道:“是,許久不見了。”

    趙襄兒不滿她的態度,道:“見面不與師姐行禮,是何居心?”

    司命道:“你現在已降格為三弟子了。”

    “那又如何?輩高一級壓死你。”趙襄兒雙手環胸,驕傲道:“觀中等級森嚴,弟子更應講禮節,你若是不叫,我就請大師姐給我做主了。”

    司命看了眼陸嫁嫁,陸嫁嫁端著戒尺,面容靜若冰湖,似乎默許了趙襄兒的做法。

    司命很是憋屈,心想自己身為神官,哪怕淪落,亦有五道巔峰的實力,竟要被兩個紫庭小輩教訓?哼,仗勢欺人,若在外面相遇,看姐姐不將你們調教成奴!

    但形勢比人強,司命猶豫著還是起身,行了一禮,聲音僵硬,道:“見過趙……趙襄兒師姐。”

    寧長久舉起了手,道:“還有我。”

    司命更生氣了,心想你湊什麼熱鬧……她咬牙切齒道:“見……見過長久師兄。”

    “好了,姐姐許你坐了。”趙襄兒話語帶著譏諷。

    司命捋著神袍的下裙坐下,神色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