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三百二十七章:延綿千里的跋涉之旅

    “可你到底是誰呢?住在這月枝之中到底是為了什麼?”邵小黎輕聲呢喃。

    她持著劍,越過水色漓漓的殿池,向著外面走去。

    邵小黎並不知道,她背過身之後,那縷輕煙般的影子便重新浮現了,她凝視著自己的背影,直到消逝。

    這是斷界城平凡的一天。

    ……

    ……

    中土。

    天空被大雨洗刷了一夜,澄明透亮。雲絮雪白,不摻雜質,輕風不驕不躁地吹拂著,鳥雀啁啾鳴囀之聲灑遍四野。

    虛幻的劍上,司命載著寧長久掠過長空。

    一路上,他們撞碎了無數的白雲,那些白雲灑在天上,宛若魚身上刮下來的鱗片。

    萬妖城在古靈宗正北方向,倒是不需要堪輿圖尋路,馭劍過空,看到一大片連綿的,黑色礦山般的城池映入眼簾時,便是傳說中,萬妖齊聚的古城了。

    只是中土太過浩大,哪怕以司命的修為,馭劍萬妖城也需要足足七日之久。

    “師妹之事多虧了你,若沒你幫忙,想來我早已心力交瘁了。”寧長久立在她的身後,雙手扶著她的肩膀作為固定。

    司命雙手負後,她並未刻意阻攔風,反而任由清風拂面,將那滿頭銀髮吹得飄卷,這些銀髮大斗都覆到了寧長久的臉頰上,就像是一個蒙在臉上的真絲簾子,弄得寧長久難以看清事物,還頗有些癢。

    司命聽著他的話語,淡淡地做出了回應:“我幫的是小齡和嫁嫁,又不是你。”

    寧長久聞言,輕輕笑了笑,他嗅著鼻尖縈繞的髮香,道:“總之就是多謝你了。”

    司命唇角勾起,笑意譏諷:“謝我又何用?若你誠心感謝,不若將我奴紋去了。”

    寧長久想了想,伸手撥開她的發,認真地看著她,問道:“若我將你奴紋去了,你會怎麼待我?”

    司命略一沉吟,同樣認真地說道:“那我就讓你端茶倒水,做牛做馬,將你關進籠子裡羞辱你,再在你某些部分烙上奴紋,哦,對了,狐狸尾巴也是必不可少的。”

    “……你若說兩句好話,我興許心軟,就替你解了。”寧長久沉默片刻,氣笑道:“我怎麼覺得是你自己不想解奴紋?”

    司命冷笑道:“我只是懶得騙你。”

    寧長久問:“你對我恨意這麼深?”

    司命道:“神官無瑕,若非我本願,任何觸碰我者皆為罪人,你已是十惡不赦,總有一日,我會親自將你應受的刑罰加身於你。”

    寧長久笑問道:“你早已卸任,哪來這麼大的官威?”

    司命輕蔑道:“不必以你的卑劣凡心揣度神女之意,待我回到神座之日,你在階梯下匍匐就好。”

    寧長久感受著拂上臉頰的髮絲,輕聲道:“若是回不去了呢?”

    司命傲然道:“神國除非易主,否則不可能不認可我。”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還有更深的想法埋在她的心裡——若是神國無主,此刻夜除已死,那她作為神官,便可以順理成章地接掌神國的一切。

    五百年前,聖人被鎮殺之後,他的神國便由他的天君繼承了。

    雖然天君哪怕繼承了神國的力量,也遠遠不如當年的聖人強大,但又如何?十二國主輪番鎮守,一年不過一位,其餘國主再強也與自己無關,在自己的年份裡,自己便是天下無敵。

    既然有過先例,但她作為倖存的神官,為何不能效仿古法?

    一神之下終究不夠完美,唯有成為神國之主,才有可能將夤夜般糾纏在夢境中的白衣心魔斬去。

    司命每每想到此處,曼妙起伏的軀體裡,便會迸濺出不滅的、可以將識海煮沸的星火。

    她強壓下心中驟起的念頭,眸光如常。

    寧長久沒有想到身前女子心中的野心,他咀嚼著“神國除非易主”這句話。

    他知道,那個夢魘般折磨了司命幾百年的女子之影,很有可能就是師尊。

    師尊斬殺了無頭神之後,她有順手將它的神國接管麼?

    “神國為何不可易主?”寧長久忍不住問。

    司命直言不諱:“世間所有的神主,都有蒼穹上對應的星,唯有得到星的認可,才能被神國接納。殺死無頭神的人再強大,也斷然得不到星辰的認可,更不可能掌管神國。”

    寧長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司命微笑道:“怎麼?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擔憂了?”

    寧長久回擊道:“我們自相遇以來,你幾曾勝我,我怕你做什麼?”

    司命淡然道:“世間的王朝沒有長生不衰的,縱橫洪荒的太初六神也焚作了歷史的骨灰,曾經向天問命的聖人也即將死去……時間的偉力之下,他們尚且如此,你又何來的自信?”

    “你說的這些與我何干?”寧長久淡淡回應。

    “哦?你又有何詭辯?”司命細眉輕挑,她微微回頭,餘光看了眼寧長久,絕美的臉頰逆著光,線條勾勒明亮。

    寧長久看著她的容顏,認真道:“王朝雖盛極必衰,從沒有千秋萬代,但那總是百年千年後的事。”

    寧長久話語頓了頓,微笑道:“現在,正是我的王朝。司命姑娘生不逢時了。”

    陽光穿過銀色的發,落在寧長久的眼中,點點碎芒如銘刻瞳孔深處的符文,散發著耀目的光彩,司命心中一動,緩緩轉過頭,遮住了迎面而來的光。

    她冷哼道:“再說這般不要臉的話,我就把你從劍上踹下去。”

    ……

    白色的太陽橫跨穹頂,顏色慢慢變深,落到天邊時,已描幕上了淡淡的橘紅,它向著連綿的山巒墜落下去,彷彿山嶽之後藏著供它休憩的黑暗之海。

    跨越天空的虹芒漸漸變細,落入了一片山道之中,鳥雀受驚振翅,飛入了夕照裡。

    司命收好虛劍,順著山道的階梯緩緩向上走去。

    他們的頭頂遮著密集的樹冠,晚陽自葉隙間篩落,透著斑駁的磚紅,這些光與司命的黑袍融為一體,在寧長久的白裳上留下溫暖的影。

    司命哪怕五道,馭劍一日也總有些倦怠,更何況還是虛劍。

    但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沉默地順著臺階向上。

    寧長久看著她陽光中緋色的後頸,微笑著關切道:“你馭劍一整日,應是累了,我們尋間客棧休息一下吧。”

    “客棧?”司命清冷的話語中透著不屑:“寧大劍仙這般嬌貴,修至紫庭境巔峰,竟還要如常人般住店?”

    寧長久走在她的身邊,緩緩說道:“你勞頓一日,我若再讓你風餐露宿,像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