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兩百九十三章:幽冥王座

    ()        黃昏漸漸收斂,天空在短暫的黯淡之後,反而更加明亮了些。先前的昏黃更像是籠在空中的霾,陰霾散去後,大家才反應過來,此刻原來依舊是午後,先前的光只是天地異象。

    光投入木堂裡,堂中的弟子們卻寂靜得宛若冰雕。

    之前經歷得一切好似錯覺,那隻白貓怎麼就寫卷子了,還答得這麼快……看上去甚至有些禮貌。

    “小瑾,你家諦聽這是怎麼了呀?”有弟子輕聲發問。

    喻瑾比他們都要吃驚。

    平日裡諦聽不就只知道睡和吃麼?它……怎麼會這麼有靈性呀。

    “它……它興許是去找小齡了。”喻瑾支支吾吾道。

    她說這話的時候難免有點心虛。畢竟平日裡自己經常仗著諦聽聽不懂人話,以話語戲弄它。

    但此刻……

    “那隻貓好厲害啊。”

    “會不會是妖怪呀?”

    “它剛剛走出去的時候……好威風呀。就像一隻小獅子。”

    喻瑾聽著他們的話語,猶豫著要不要追出去看看。她強行安慰自己,想著諦聽一定是初通靈性而已,畢竟在這人傑地靈的神宗寶地待久了,野雞都能飛上枝頭當鳳凰的。

    而且怎麼可能有妖怪混得進神宗呢?

    她這樣想著,抬起頭,卻見說靈先生臉色難看,她拿著諦聽交的卷,手都有些顫抖。

    “老師,怎麼了?”喻瑾忍不住問道。

    諦聽該不會是在卷子上撒尿了吧……

    說靈先生抬起頭,盯著喻瑾,打斷了她胡亂的思緒,寒聲問道:“你們這隻貓……什麼來頭?”

    喻瑾聽著她的語氣,意識到了不對勁,連忙答道:“這是衣裳街撿來……不,買來的。”

    “衣裳街買的?”說靈先生很是震驚。

    喻瑾點點頭,大致說了下當時的情況,最終補充道:“這隻貓我是有付過錢的……”

    說靈先生沉思著,目光投向了門外。

    喻瑾輕聲問:“先生,到底怎麼了?”

    說靈先生攤開了那張答卷,將其貼在了牆壁上,她看著卷子,嘆息道:“這是它的卷,所有題目都對了。”

    眾人譁然,看著那張印滿了貓爪印的卷子,吃驚不已。

    這……怎麼可能?

    喻瑾也很吃驚,心想自己真的連貓都不如嗎?

    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她怔了會,霍然起身,跑到了門外,四下張望。

    她修為不高,但生出了一種,強烈的,不祥的預感。她願意稱之為少女的直覺。

    但她在外面跑了一大圈,都沒有發現寧小齡和魚王的蹤跡。

    大地微微震動著,似是災難的先兆。

    喻瑾一直跑,跑到山路的盡頭,她想起先前寧小齡平靜走出去的樣子,又想起了魚王緩步而出時的神態,她覺得他們在瞞著自己什麼……是什麼呢?

    喻瑾摔倒在地,她撩起了些裙襬,看著泛紅的膝蓋,輕輕用靈氣拂去血上的微塵。

    她抬起頭,看著遙遠處屹立的數十座高樓大殿。

    赫赫有名的九幽殿簇擁在最中央,九幽殿的山峰下方,便是傳說中冥府的遺址了。

    那裡似乎有幽冥之氣飄出,如鶴結隊飛旋,亦如炊煙裊裊。

    喻瑾抬頭望去。

    她察覺到了不對勁——這一路上為什麼沒有人呢?

    臨近九幽殿的山域,對於弟子而言可是禁地啊,為什麼自己一路暢通無阻地過來了呢?

    哪怕是沒有專門的守衛,平日裡在這道上結伴同行論道的師叔長老都去哪裡了呀?他們總喜歡以路邊的怪石為桌飲酒的呀。

    人都不見了……

    喻瑾感覺自己像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裡,這是真正的幽冥世界,空寂遼闊,聽不見半點聲音。

    偌大的古靈宗怎麼就這樣了呢?

    喻瑾感受著大地傳來的震動,想要爬起,手腳卻使不上勁,膝蓋的痛意把她壓在地上,模糊的視線裡,她隱約看到對面連通九幽殿的架空大橋上,有一個白色的,米粒大小的身影走了過去。

    她確信那就是諦聽。

    ……

    魚王走向九幽殿。

    禍察覺到了這隻貓的到來,他起初不以為意,因為他能清醒地感知到這隻貓沒有境界,只不過是只結不出妖丹的野貓。

    但令他奇怪的是,九幽殿的規則卻也接納了它。

    禍皺起了眉。

    貓終究沒有境界,走不過真正的禁制。

    魚王站在禁制前,叫了一聲。

    禍沉思了會,他揮了揮手,將其餘阻攔它的禁制也解開,為其放行。

    魚王緩緩地走了進來。

    在它還在看管魚塘的時候,那些奴役它的妖怪裡,便有一隻毛髮金黃的獨眼獅子,那隻獅子體魄健碩,每一塊肌肉都堅硬得彷彿岩石,那時候它覺得,哪怕自己使上了所有的力氣,爪子也刺不破他的皮。

    那是它幼年時期所見過的,最強大的存在。他生出的幼崽都比自己威風漂亮。

    魚王也幻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獅子。

    後來,它得到了那本幽冥古卷,慢慢地變強,那些妖怪在自己眼裡的模樣變了。它知道,很多對於自己頤指氣使的怪物,它都可以輕易地將它們搏殺而死,但它選擇了隱忍,因為它知道,獅王並非最強的,這片圈禁了它幾十年的池塘還是太小,它要殺死外面的城主才能真正走出。

    暴雨之夜,它劈開了堤壩,殺死了城主,屠盡了奴役過它的妖魔。

    那頭獅王的血肉只是血肉,不再是岩石,曾被眾妖鼓吹的,勇敢的獅子之心,也輕易地捏碎,爆出滿手的血漿。

    魚王今天卻莫名地想起了它。

    幼年的夢想已不值一提,當初沒有被暴雨澆滅的熱血,在漫無波折的歲月裡慢慢冷了下來。

    “病貓再怎麼掙扎也永遠成為不了老虎,更何況是殘缺的貓?你只能先絕種,再絕望。”

    這是當年獅子譏諷他的話語。

    禁制對它打開。

    它心中萌生了退意,卻還是緩緩抬起了腳,走了進去。

    它一邊罵著自己,一邊走到了九幽殿的最深處。這裡黑漆漆的,像是大池塘外的古舊木樓,讓它覺得很不舒服。

    “你究竟是什麼人?”

    最深處,禍靜靜地看著它,問道。

    魚王抬起頭,喵了一聲,表示自己道行不夠,說不了人話。

    古牛看著它,隱有敵意。

    魚王輕蔑地看了古牛一眼,對於這頭舉世罕見的吞靈者不屑一顧。

    魚王又叫了一聲,示意他讓開。

    禍問道:“你要進去?”

    魚王心想好歹你也是一宗宗主,怎麼這般蠢?

    魚王沒再理會他,走到了光幕前,繞開了禍,縱身一躍,跳入了光幕中。

    片刻之後,古靈宗的地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