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兩百二十七章:孤舟載酒入湖心

    趙襄兒道:“稍後可不許叫我殿下,若是說漏了嘴,等會你就自己掏錢吧。”

    寧長久好奇問道:“那叫什麼?”

    趙襄兒反問道:“你覺得應該叫什麼?”

    ……

    兩人叫停了漁船,上了漁舟。

    這是靠近城外的地方,所有的河流都連通著巨大的湖。這裡的漁舟打的都是最新鮮的魚,客人一邊吃魚喝酒,一邊看漁舟兩岸的風光,等到酒足飯飽,差不多該是漁舟入湖了,屆時視線更會豁然開朗,皇城最繁華的煙柳之地便在對岸。

    “這裡的秋鱸魚是全城最好吃的秋鱸魚,小時候我便常來,這麼多年也未有太大變化。”趙襄兒微微提起些裙襬,踩著甲板上了船。

    老漁夫聽著,豎起了大拇指,笑道:“姑娘是懂行的人啊。”

    寧長久應道:“那是,我家媳婦什麼都懂。”

    趙襄兒身影微停,回身看向了他,一副你又在找死的神色。

    寧長久則面帶笑意,似在說不是你讓我隨便喊的嗎?

    老漁夫自然不知道他們眼中的交流,只以為是這小媳婦嬌羞,笑道:“公子與姑娘真是郎才女貌啊,不知是辦了酒宴沒有啊?”

    寧長久道:“那是當然,這是我剛過門的媳婦。”

    趙襄兒也懶得管他了。

    老漁夫問:“公子想點些什麼啊?”

    寧長久問:“你們這有什麼?”

    趙襄兒嗓音微冷,直截了當道:“一碟秋鱸魚,一碟紅姜鱔絲,再來壺酒。”

    老漁夫看了一眼寧長久,寧長久不以為意,笑道:“小媳婦剛過門都這樣,驕縱,回去我振振夫綱。”

    趙襄兒幽幽地看著他,道:“你這些話我可都記賬上了。”

    寧長久在她身邊坐下,輕聲問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算賬?”

    趙襄兒道:“秋後。”

    深秋的寒風吹過江面。

    香味從船艙中飄了出來,馥郁得秋風都吹之不散。

    趙襄兒靠著船篷,身子放鬆了一些,她的白裙均勻地覆在小腿上,被秋風吹得微微鼓起。

    她看著兩岸的屋樓,似是追憶著什麼。

    寧長久也悠悠地看著江景,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穿著白衣服的人,道:“今日是國祭?”

    “明知故問。”

    “祭的是誰呀?”

    “自然是那些為了趙國統一死去的將士。”

    話音才落,老漁夫便端著一盆鮮嫩的魚肉走了出來,魚肉用刀剖了數道口子,其中塞滿了鮮香的料子,紅紅嫩嫩間點綴蔥花,煞是好看。

    老漁夫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笑道:“這位姑娘有所不知了,今日國祭,名頭上祭的是將士,但這半年來,我們趙國打仗,哪裡死過人啊?”

    “哦?”寧長久疑惑道:“那祭的是誰呀?”

    老漁夫道:“據說啊,是我們陛下的一位未婚情郎,只是那位情郎因故去世了,陛下思慕得很,又愛面子,不好明說,便在今日假以國祭之名思念情郎啊。”

    寧長久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原來還有這般說法,老人家懂得果然多。不曾想我們的女帝陛下也是深情之人啊。”

    老漁夫慨嘆道:“是啊,這些年有了陛下之後,趙國確實煥然一新,只是世上的人誰又逃得過情愛二字啊。我們陛下這般的女子,若是孤獨終老,卻是天公太不公了啊。”

    寧長久道:“陛下再美再強,也終究只是十幾歲的少女,想來當時陛下若能捨下些面子,便不是這般結局了……”

    “不用找了!”趙襄兒實在聽不下去,取了一錠銀子遞給了老漁夫,趁勢打斷了寧長久說話。

    老漁夫看著這銀子,有些惶恐,望向了他心中的主家人寧長久。

    寧長久揉著額頭,嘆息著笑道:“老人家收下吧,我家夫人就是愛敗家。”

    老漁夫收了銀子回了船裡。

    趙襄兒微譏道:“一想到花了一錠銀子請你這張嘴吃這般美味,我就覺得憐惜。”

    寧長久笑道:“不想聽我這張嘴講故事了?”

    趙襄兒道:“你講,講得不好我就把魚扔下河餵魚。”

    “聽說趙國崇尚節儉之風,你不以身作則?”

    “嗯,有道理……那就把你扔下去。”

    “……”

    “當時我掉下了深淵……”寧長久下了筷子,夾起了最嫩的一塊魚肉,抬起眼,看著趙襄兒平靜地看著自己,他猶豫片刻,將這肉蘸上了汁,放到了趙襄兒的碟子裡。

    趙襄兒神色微微緩和,夾起了肉,送到唇邊,薄而粉嫩的嘴唇抿上,幾乎是將這鮮美魚肉融化的。

    “你繼續講就是了。”趙襄兒道。

    “等我講完,這魚不就都吃完了?”寧長久擔憂道。

    趙襄兒可半點不照顧他,轉眼把最嫩的肉都挑走了,道:“那你就長話短說。”

    寧長久說起了那些故事。

    趙襄兒狀似隨意地聽著,只是許多時候,她將筷子放入唇中輕抿的動作依舊看得出她的緊張,只是她將情緒藏得很好,畢竟稍後猶有一戰,她可不能因為聽到罪君這樣的存在便露怯什麼的。

    “你命倒是不錯。”趙襄兒評價道。

    寧長久道:“要是命不好,此刻也沒有機會和襄兒一起吃這頓魚了。”

    趙襄兒將盤中一塊魚肉夾給他,用賞賜般的口氣道:“你很勇敢,獎勵你的。”

    寧長久笑道:“多謝襄兒姑娘。”

    趙襄兒回想著他先前說的故事,問道:“那司命夜除還有那個叫小黎的,都是什麼人啊?”

    寧長久道:“神國的國主都是太古的真神,天君和神官自然也是凶神惡煞的厲鬼。”

    趙襄兒看著他,認真道:“你騙人。”

    寧長久眉頭皺起,問道:“我怎麼騙人了?”

    趙襄兒問道:“那個叫司命的,是不是個漂亮女人?”

    寧長久心想這丫頭果然比嫁嫁難對付,他灑然一笑,道:“你想多了。”

    趙襄兒繼續問:“她和陸嫁嫁誰漂亮一些。”

    寧長久本就微微緊張,下意識道:“當然是……”

    欲言又止。

    趙襄兒看著他。

    寧長久道:“當然是襄兒姑娘最天下無雙。”

    趙襄兒惱道:“到處沾花惹草,陸姐姐怎麼會喜歡上你這樣的人?”

    寧長久問道:“那你呢?”

    趙襄兒道:“我可不眼瞎。”

    寧長久道:“我可是你孃親給你定下的未婚夫,你是在說你孃親也瞎?”

    趙襄兒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涼涼的河水,思考著該用什麼姿勢把這不知死活的少年扔下去。

    幸好,鱔魚救了他一命。

    老漁夫端著紅姜鱔絲走了出來。

    菜已上桌,寧長久才想動筷,卻見趙襄兒運筷如劍地刺來,寧長久本能反應,以劍招迎接,木筷撞擊著聲響,如敲打的樂器,噼啪的撞響聲中,那雙筷子快若無影地交擊著,短短一息之後,兩人同時停手,那兩雙筷子一根接著一根互相壓著,沒分出勝負。

    寧長久道:“這是做什麼?”

    趙襄兒道:“誰允許你先動筷了?”

    寧長久有些生氣:“這都要爭個先後?”

    趙襄兒理所當然道:“這頓飯是我請你的,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嗯……叫聲主人聽聽?”

    寧長久當然不從:“一錠銀子我也付得起。我付了我就是主人了?”

    趙襄兒白了他一眼,電光火石般下了筷子,夾起了一條柔滑鱔絲,送入口中,道:“少廢話,吃飯。”

    寧長久也下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