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兩百一十九章:醉後不知天在水

    寧長久道:“今日為師便要好好責罰練劍懈怠的徒兒了。”

    陸嫁嫁的手按著土牆,指甲微微陷入,她的螓首垂著,秀髮遮住了她的臉,她雖看不清身後,但知道,自己如今擺著一個害羞極了的姿勢,聽著寧長久的話語,她下意識地輕輕嗯了一聲,接著,這聲嗯被另一個聲音蓋過,轉而變作了痛哼。

    “啪!”

    木製的劍鞘宛若一把戒尺,乾脆利落地落了下來,腴軟之處凹陷,柔和的線條自內而外的震顫,順著劍鞘所落之處向著兩邊發散。

    陸嫁嫁雖有心理準備,但痛意裹挾的羞意還是一下子撞入心門,將她的耳垂灼得滾燙。

    她立刻想到了過去當眾打寧長久戒尺的模樣……他的記恨之心也太強了些吧。

    又是幾聲連續響起的脆響,陸嫁嫁玉腿緊繃,扶著牆壁的手繃得更緊了,幸虧這裡只有他們兩人,這一幕若是讓四峰中人見了,怕是要一個個道心崩碎。

    “徒兒,你對門規戒律較為熟悉,頂撞師父,習劍懈怠,應當責罰多少?”寧長久稍停了一些,問道。

    陸嫁嫁感受著身後的痛意,她羞不可赦,腦子也亂了許多,寧長久說完話,未等到回答,她又捱了一記打後才反應過來,道:“應各受戒尺……”

    她原本想說少一些,但害怕這是寧長久故意給自己設的套,再以欺師的名義定罪什麼的,便如實道:“各受戒尺三十。”

    一共六十記。

    寧長久輕輕點頭,接著清脆的拍打聲和晃動的雪浪便在夜色中時不時地驚起。

    痛與羞夾雜著翻湧著,陸嫁嫁的劍心一刻也不得寧靜,那些年端起的師尊架子被一記記地打碎,她想象著寧長久此刻的樣子……他,他明明比自己小了八歲呀,自己竟同意一個比自己小八歲的少年……

    我一定是病了……她臉色酡紅,似喝了一夜的酒。

    但那種痛感夾雜著的複雜情愫卻那麼地熟悉。

    是了,早就他們離別之前,那時候她還是明面上的師尊,寧長久也曾抱著她,不重不輕地責打過她一下。那時的所有記憶都恍若昨日,是她揮之不去的夢,而他們之間的某一絲情感都在今後的日子裡無限的放大,包括那一記責打。

    後來許多的深夜裡,她也曾折下過竹枝,循著記憶裡的力道打過自己,她將那一記印象深刻的責打當做了錨點,生怕以後寧長久再也不歸,然後記憶也被時間沖淡。

    但她始終模擬不出那種感覺,而每次她回想起來同樣羞惱,便也此次折了枯枝,將其扔到了窗外。

    如今窗外似也堆積了許多折斷的枯枝了。

    其實……其實自己心中是隱隱有些期盼的吧?

    如今那種久違的感覺再次席捲而來,與他一同與九嬰為戰時的記憶同時撲面,生死相依的情感是那麼地濃烈,哪怕相隔兩年也未減去半分。

    她原本只是手扶著牆,後來身子漸軟,纖白的小臂也搭了上去,寧長久時不時問一些羞人的問題,她的回答也轉而化作了哼哼的痛吟。

    忽然之間,聲音停了下來,她以為是懲罰結束了,正要起身,身體卻被寧長久抱了起來。

    世界再次在她眼中翻倒。

    她面朝下方,秀髮垂落,小腹則壓在什麼東西上……她一下子明白,自己如今趴在了寧長久的膝蓋上,那堅硬的木製觸感也變了,變成了手,那雙該死的手正把自己這些年累積下來的師道尊嚴漸漸打散,讓她變成乖巧溫婉的徒兒。

    清脆的聲音響個不停。

    “知錯了嗎?”寧長久問道。

    哪有什麼對錯呢?分明就是你想這樣……陸嫁嫁心中瞭然,但被比自己小了八歲的少年這樣懲罰,她作為劍術和境界皆是冠絕次數的女子劍仙,如何能自持呢?

    “徒兒知錯了……”

    “嗯哼……”

    “師父原諒我吧。”

    只是她越道歉,寧長久卻反而越變本加厲,噼裡啪啦的聲響裡,陸嫁嫁軟綿綿地趴著,許久之後,落下的驟雨變成了掠過山崗的清風,春雨化風再化為春意。

    寧長久同樣再難自持,他抱起了膝上美人兒徒弟的曼妙玉體,正要索吻而上,陸嫁嫁卻輕輕按住他的胸膛,將他推開了些。

    女子絕美的容顏已燒得發燙。

    寧長久疑惑道:“嗯?徒兒捱揍上癮了,又想頂撞師父?”

    陸嫁嫁輕聲道:“如今恰是盛夏,蓮田鎮的蓮花開了,當初你說要帶我去看的。”

    寧長久回憶起了兩年多前的時光,看著她醉人的眼眸,道:“嗯,正好,我也有三個故事要講給你聽。”

    ……

    ……

    寧長久走入了久違的蓮田鎮,鎮子的夜色那般靜謐,他與陸嫁嫁穿過了彎彎曲折的小巷,在張鍥瑜的老宅子中借取了幾壇醇美的釀酒,然後與陸嫁嫁攜著手一同走過月光鋪就的道路,於蓮塘之畔借了一艘蓮舟,兩人一同乘舟入水,漾入了星河晃盪的塘裡。

    來時的路上,寧長久隨意斬下一截修竹,以劍削成洞簫,放在唇邊,隨口吹就。

    簫聲悠悠,船也悠悠。

    陸嫁嫁立在床頭,看著星河橫亙,聽著簫聲悠長,不由回憶起了自己的心魔劫。

    那個心魔劫好似一個預言,心魔幻境裡,他便是自己的師父,那時候他們便時常遊歷江河,和簫而舞,雍然的曲調像辭別多年的夢。

    “歲月如流,平生何幾?晨看旅燕,心赴江淮,昏望牽牛,情馳楊越,朝千悲而掩泣,夜萬緒而回腸……不自知其為生,不自知其為死……”

    陸嫁嫁合著簫聲而唱,輕柔的嗓音像是夏日夜風中的一律,帶著久不願醒的夢,一同徘徊在睡蓮鋪滿的池塘。

    蓮舟離岸愈遠。

    簫聲漸淡。

    田田蓮葉擁舟而來,帶著溼潤的水氣。

    寧長久看著她立於舟頭遠眺的背影,神色柔和,他忍不住打趣道:“嫁嫁為什麼不坐我身邊?”

    陸嫁嫁微微轉身,幽怨道:“你還好意思說?”

    此刻劍裳下的軟腴處,許還是一片紅粉指痕。

    陸嫁嫁看著星河倒映的池水,柔聲道:“很早的時候我就聽說過這裡的,只是之前為了宗主繼任大會,很少遊山玩水,便也只是聽聞風景如畫,卻從不是畫中之人。”

    寧長久看著滿池蓮花,上一次來這裡,是兩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他身邊坐著的是小師妹,他輕聲問道:“小齡呢?她還好嗎?”

    陸嫁嫁遺憾道:“你回來晚了些,一個月前,小齡便被宗門送去了中土的古靈宗修行,她等了你兩年,沒有等到你回來。”

    寧長久沉默了一會兒,展顏笑道:“人生總會相逢,下次我去中土看她,想必相見之時,小齡也成了小劍仙了。”

    陸嫁嫁微笑著說道:“襄兒姑娘可也一直在等你。”

    寧長久想到了那個白裙時清美,黑裙時幽豔的少女,神色恍惚,他問道:“趙襄兒如今什麼境界了?”

    “你不必刻意念她全名的。”陸嫁嫁輕哼了一聲,道:“大半年前已邁入紫庭境,境界漲的極快。”

    寧長久沉吟片刻,小聲道:“那我回來的事情,先瞞她一陣子。”

    “為何?”

    “我現在修行還有些問題,若此刻見了她,恐怕又免不了一頓揍。”寧長久嘆息著想,若不是給劍靈做好人好事,自己今夜之後便直奔趙國去見她了,他輕聲道:“如今我可是你師父,身份已然不同,若再被她揍,想必徒兒也會心痛的。”

    陸嫁嫁輕輕笑了起來:“師父大人,你也有怕的時候呀?”

    寧長久看著她清麗絕倫的面容上因微笑而彎起的眼眸,心中微癢,天上彎鉤的月亮也好似被她奪取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