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兩百零二章:風華

    夜除咳嗽了幾聲,他渾身想要站起,但火燒木般的身軀卻怎麼也無法平穩,他虛弱道:“按照時淵召靈的契約就好,到時候我們將與你共生……這是無法斬斷的羈絆。”

    寧長久不相信他口中無法斬斷的說法,他甚至已經料想到,決戰之後,夜除與司命極有可能會背叛自己。

    “惡龍在前唯有養虎為患作為反擊了啊。”劍經之靈振振有詞道:“先把這隻病虎降服了,我們再去斷界城把那隻白虎也收了。”

    寧長久不太想理會劍經的調侃。

    “先帶我回去。”夜除虛弱地說完這句,頭再次垂下。

    寧長久帶著夜除翻山越嶺,他們最後跨過了一條埋著石獸的河流,寨子便在這條河的後方。

    邵小黎出門迎接,她看到他背上揹著的木偶,第一反應還以為是老大給自己買了新玩具,剛想嬌羞一下,便見老大把那木偶仍在了地上,邵小黎瞥見了那胸膛處跳動不止的心臟,胸口處也隱隱抽痛。

    寧長久把邵小黎拉到了一邊,神色嚴肅,鄭重其事地囑咐了許多話語,邵小黎的臉色很是精彩,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寧長久,用手指指著自己,充滿了不自信。

    寧長久嘆了口氣,揉了揉她的腦袋,大有組織只剩你一個人了,所以這個任務只能安排給你了的感覺。

    臨危受命的邵小黎立得筆直,面帶苦色。

    夜除再次醒來的時候,手腳依舊無法動彈,只是看上去精神了些,他環顧屋子,看著血羽君收攏著翅膀立在床頭盯著自己,而寧長久則在屋簷下修煉著修羅神錄。

    夜除沒有出聲,只是扭過頭出神了看了一會兒,等到寧長久完成了一個周天循環,他才緩緩開口。

    “原來你一直在騙我啊。”夜除輕輕笑了起來,哪怕他已與神國之主戰過,心思豁達,甚至生出死而無憾之感。但此刻他依舊無法抑制心中的震驚:“修羅神錄八十一式,原來你早就修完?你這樣的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寧長久睜開眼,道:“你不一直也在騙我麼?”

    夜除慘笑道:“可你修煉得比我更快啊……我非但沒有騙過你,此舉還被罪君列為罪證,險些因之而死。”

    “聰明人總是會被自己的聰明所害。”寧長久隨口應了一句,直奔主題道:“事不宜遲,立契吧。不知罪君什麼時候會來,這片黑羽始終鎖著我,只要罪君出現,他是可以立刻找到我。”

    夜除點了點頭,又道:“我還有一個條件。”

    “說。”

    “若是我們真能僥倖勝過罪君,等你離開這方世界之時,想辦法帶我們一同走,屆時我們再為神官與天君,而我們亦會擁你為新的神國之主。”夜除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寧長久對於神國之主這個大餅無動於衷,道:“你不是說這裡只能走一個人麼?”

    夜除答道:“一人得道,雞犬確實無法昇天,但天的那頭,或許藏著打開這個世界的方法,我只希望你不要拋棄我們。”

    “誰說我無法昇天的!寧大爺怎麼可能拋下我!”血羽君在一旁憤憤不平地抗議。

    寧長久不理它,點了點頭,道:“我答應你們。”

    夜除也並未要求他立下任何字據和誓言,他伸出了手,道:“開始吧,我告訴你立契的方法。”

    寧長久看到夜除的身體微微震動著,話語從他的四肢中傳出。寧長久彷彿回到了來到斷界城的第一天,召靈儀式的經文從光幕中傳來,指引著他向前走去。

    只是如今他站在了光幕的另一頭。

    夜除唸完了立契所需的經文,伸出焦黑而乾燥的手,寧長久也伸出了手,兩人的精神像是兩條細長的電流,在相觸的一剎那迸出一片雪亮的光,照得靈海通明。

    “從今天起,我願做你忠誠的神僕。”夜除微笑著開口,話語中不帶一丁點多餘的情緒。

    “永遠虔誠,永不背叛,奉您為主人,追逐您作為我永久的信仰……”

    話語聲裡,寧長久與夜除的靈海相融。

    寧長久只覺得氣海上空像是裂開了一道縫,命運的河流自天上落下,灌入了身體裡,他的身子戰慄著,對於這嶄新的權柄又是抗拒又是渴望。

    許久之後,體內的動靜才平息了下來,他睜開眼時,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右瞳,那瞳孔中溢出了一絲金光,這金芒與金烏之光並不相同,這金色更像是一種鏡片,他透過這面鏡片,可以看到時間無數交錯的絃線,那些絃線中更蘊含著無數的畫面。

    那些都是命運。

    夜除已經成為了他的靈,所以他也共享了夜除的能力。

    此刻這木偶人正無力地躺在床榻上,他像是更虛弱了一些,道:“我如今的狀態,也只能分享給你權柄,至於要替你戰鬥這樣的事情,你可以想辦法去馴服司命。”

    寧長久點頭道:“我會試著說服她的,她現在人在哪裡?”

    夜除淡淡笑道:“她現在可不喜歡看到你。”

    “為什麼?”

    “她被夜除綁在斷界城上空的十字架上,那模樣要多悽慘有多悽慘,其下還有黑蛇鎮守,生人難近,不過即使你救下了她,她也未必會聽你的話,這女人傲得很,哪怕心裡屈服了,嘴上也不願意服一個字。”夜除輕聲說道。

    寧長久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思,漠然道:“她要是不服,就打到她服。”

    夜除也笑了起來,他忽然有些期待那個女人跪倒在地,對人俯首稱臣的模樣,那等冷傲如絕世雪蓮般的花,若是遺落人世,零落成泥之時該是何等悽美?

    夜除忽然伸出了自己的手。

    寧長久疑惑著伸出了手,同時問道:“還有契沒有立完?”

    夜除微笑著搖頭,他枯黑色的手輕輕地與寧長久的手擊在了一起。

    “祝你好運。”夜除這樣說著,像是送上了自己最後的,命運的預言。

    ……

    這是神戰之後的第五日,寧長久心緒複雜地去往王城,血羽君馱著夜除跟在不遠處,確保靈的生效。

    而距離王城的三千里外,寧長久停下了腳步。

    因為原本始終與他保持距離的黑羽也停了下來。

    黑羽攔在了面前,化作了罪君的模樣,這是罪君投影的投影。

    每一片黑羽都是罪君的影。

    罪君的虛影靜靜地盯著寧長久,聲音像是從天空中傳來的:

    “雷池不可越,違令者按罪當死。”

    寧長久想也沒想,直接拔出了劍。

    ……

    司命依舊被釘在十字架上,烏鴉立在肩頭,黑蛇繞於其下,風無時無刻地掛著,她白裙飄飄的模樣顯得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