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一百六十四章:弟子拜見師父

    但在他們的震驚的目光裡,寧長久卻持著劍,調頭向他們走來。

    他們明明有十餘人,每一個都是長命境的修行者,這少年……怎麼敢?

    寧長久不再說話,他在短暫的狂奔之後足下一蹬,身形拔地而起,手中的劍帶起一陣陣連綿的影子。

    他像是馱著棺材的小鬼,身上的殺意與劍氣飄忽不定,像是一縷陰間的冥火。

    在他身影掠空的一剎那,數位長老會意,皆飛劍而出,於空中轉瞬結陣,然後連帶著劍法大陣一同朝著寧長久所在的方位壓去。

    這劍陣名為百囚,雖是倉促結成,但絕非凡品,相反,它的品階很高,在天宗入人間獵魔之時,這種劍陣便是最快捷也最有效的招式,不知斬殺了多少邪魔。

    在這劍陣要觸及到寧長久時,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可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們瞠目結舌,那劍陣觸及寧長久,卻像是觸及了一個虛影,徑直穿了過去,沒有濺起一絲血。

    虛實的交換隻是一剎那。

    寧長久揹著繭衣立在了一人的足下的劍上,那懸空的飛劍快速下沉,這種失重感使得那個長老驚慌失措,一時間來馭劍的法門都想不起來了,寧長久直接抓住他的手腕,讓他以自刎般的姿勢了結了性命。

    陣法不攻自破。

    寧長久腳下用力,那柄飛劍連帶著屍體墜入峰下。

    他的瞳孔中亮起了金芒。

    “寧長久!此時回頭尚有餘地,不要鑄成大錯!”

    一劍似大瀑迎面拍來。

    寧長久伸出了手,掌心由內轉外,雙臂一扯,向外一分,將那劍瀑撕碎,寧長久一拳遞出,只撼對方的胸口。

    砰然一聲裡,那出招的長老帶著劍在中空倒滑而出,他胸前衣衫碎裂,露出了被打得凹陷的護心鏡。

    其餘人將寧長久團團圍住,卻都不敢冒進。

    寧長久面不改色,平靜地提議道:“你們去打盧元白,別來煩我。”

    說著,他直接馭劍,調頭向著山下飛去。

    幾個長老還要猶豫要不要追時,忽然有人說天窟峰頂的盧元白好像只傷人不殺人。

    眾人面面相覷。

    而此刻正在峰頂酣暢淋漓出劍的盧元白,還不知道自己要面對些什麼。用不了太久,他便會在那些蜇人馬蜂般的長老煩不勝煩的騷擾下,罵罵咧咧地棄劍而逃。

    ……

    ……

    宗主殿中,翰池真人的身邊,一個灰袍老者的身影緩緩浮現。

    “不過是一個晚輩弟子,值得這麼興師動眾?”灰袍人問道。

    翰池真人道:“他不簡單。”

    “有多不簡單,你竟把我叫醒了?”灰袍人話語平靜。

    翰池真人道:“天諭劍經的下半卷,此刻就在他的手上。”

    “你說什麼?”灰袍人皺起眉頭:“劍經又現世了?”

    翰池真人看著他,問:“上一代宗主沒有給你看過劍經嗎?”

    “天諭劍經是唯有宗主才能翻閱的天書神卷,哪怕是我,也沒有見過。”灰袍人遺憾道。

    翰池真人道:“那有勞先生出山,幫我奪回那捲經書了,到時候我願與老先生共參劍經。”

    “什麼?”灰袍人目光微動,卻古板搖頭:“這不合規矩。”

    “規矩是人定的。”翰池真人搖頭道:“過去的宗主不願交出劍經,不過是出於心裡的恐懼,我與他們不一樣。”

    翰池真人看著他,誠懇道:“老先生掌殿守殿多年,居功至偉,理當擁有這份殊榮,更何況那弟子如今在峰中殺了不少人了,先生也不願意看到四峰繼續亂下去吧?”

    灰袍老人同樣看著他,道:“你要以九嬰為身,小心墮入魔道。”

    翰池真人朗聲笑道:“我以人修妖道,再將九嬰化人,無論妖道魔道,皆可轉為天道!屆時一步邁入五道之中,便是我宗復興之始。”

    灰袍老人看著他,沉默不語。

    ……

    寧長久從山上馭劍至山下時,又遭遇了兩次截殺,但都化險為夷。

    他的身體有些糟糕。

    一切的來源都是寒牢中他聯合劍經之靈,用盡全力斬出的那一劍。

    天諭劍經要麼必殺,不然就會遭受極大的反噬。

    那種反噬像是幾千只爬過身體的螞蟻,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他,而先前決絕至極的出劍更加重了他的內傷。

    “陸嫁嫁,你到底在幹什麼啊,破個心魔劫怎麼需要這麼久?寧小齡都比你強!”寧長久有些生氣,心想自己每日為你煉體,幫你打磨道心,可你怎麼還是這麼不爭氣呀!

    天空中,烏雲已經聚攏了過來,那是雷劫降成的徵兆。

    ……

    ……

    陸嫁嫁回到了還是小女孩的時候。

    她孤孤單單地走過一條很長的街道,街道上人影來來往往,都是陌生的面孔。

    她依靠著記憶中零零散散的路線,走到了一條老街的中央。

    那是一扇木紋緊密的門,門上釘著銅釘子。

    一個小女孩從門裡跑了出來。

    陸嫁嫁與她對視了一眼。

    那小女孩很是瘦小,穿的衣服也舊得發黃,那張臉因為瘦弱而尖尖的,臉頰的膚色卻很白,若是洗乾淨了或許還會顯得清秀。

    陸嫁嫁看著她從自己的身邊小心翼翼地走過,那小姑娘一口氣都不敢喘,彷彿稍稍用力的呼吸都是褻瀆。

    等她走遠之後,陸嫁嫁走到井邊,向下看去。

    她發現此刻的自己是五六歲的模樣,穿著白白的裙子,梳著端莊的髮髻,腰間別著一把裝飾性的木劍,看上去頗有小劍仙的風範。

    她看著井水中的自己,彎下腰扔了一塊石頭,將井水中的影子砸得破碎。

    陸嫁嫁並未迷失在心魔的幻境裡,她雖沒有立刻明悟自己在渡劫,但也意識到,這應該是類似夢境一樣的東西,只是她左右望去,那屋樓牆壁被歲月侵蝕的痕跡是那樣的清晰,每一條劃痕都可以清晰地撫摸,感受到它的坎坷與不平。

    車轍滾過街道,她避讓了開來。

    鬍鬚花白的老人牽著一匹馬,馬車上架著貨物,跟在旁邊的是幾個小跑的士兵,衣袍殘破,滿面風塵,旁邊的人交頭接耳說著話,好像是某種遙遠的方言。

    這一切是那樣的真實。

    陸嫁嫁遲疑了許久。

    “嫁嫁!”身後,有人高喊她的名字。

    那是一個衣裳華貴的婦人,她髮髻上鳳釵鏤金,臉上妝容稍重,氣度卻是雍容。

    陸嫁嫁下意識地應聲,走了過去。

    那婦人捏著陸嫁嫁的手,一邊向前走著,一邊說著:“哎呀,小祖宗呀,你這是去哪裡了?仙師在屋子裡等了好久了,人家千里迢迢踏過來的,可不能讓人久等了吧?”

    “仙師?”陸嫁嫁問道。

    “你這小丫頭,這是腦袋撞壞了?今天可是你拜師的日子啊!那仙宗的師父要收你為徒,說你是百年難遇的好胚子呢。”婦人絮絮叨叨地說著:“哎,我問過了,哪怕上了山,逢年過節啊也是可以回家的,到時候當了仙人,可別把孃親忘了啊,記得常回來看看。”

    陸嫁嫁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然後被這婦人牽著手,走入了一個很大的府邸裡。

    今日的府邸熱鬧極了,人來人往,張燈結綵,大堂中金碗銀筷擺正,粉面玉手顛倒,說說笑笑著什麼,見到陸嫁嫁來,那些人便都擁了上來,眾星捧月般簇著,噓寒問暖,婦人便笑著幫她推讓著。

    陸嫁嫁沒有去理睬他們,她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踮起腳尖,視線努力地想要穿過人群,向著某個方向望去。

    婦人見了,連忙撥開人群,帶著小丫頭去拜見仙師。

    仙師坐在一張本該廢棄的椅子上。

    製造這張椅子的匠人顯然失了手,那椅子臃腫俚俗,若非材質極佳,便早就敲爛當柴火燒了。

    但一身白衣的仙師坐在椅子上時,那椅子也便是被賦予了特殊的魔力,望上去竟似一隻精秀靈巧的鹿,溫順地伏在仙師的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