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145章 秉公無私

  過了九月中旬,天氣轉涼,禁苑中的桂花開了,十里飄香。

    琴聲悠悠,伴著薛瓊瓊婉轉的歌聲。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在臺上跳舞的女子氣質清冷,宛若月宮中的嫦娥,正是梅妃江採萍。

    江採萍的舞姿與楊玉環不同,少了些嫵媚與俏麗,多了些飄逸與哀婉,彷彿要隨時乘風飛去。

    隨著曲調一變,披著一襲白色綢袍的李隆基翩然下臺與她對舞,衣袂飄飄,恰似仙人。

    一曲罷,歌的韻味久久未散。

    高力士手持大氅,小跑上前,披在李隆基身上。

    “聖人莫著涼了。”

    “高將軍看朕這支新編的舞,如何啊?”

    李隆基心情頗好,說話間,拉過江採萍的手,將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還溫柔地拍了拍她的香肩,柔聲道:“梅精跳得好啊。”

    因江採萍喜愛梅花,他戲稱她為“梅精”。

    “是聖人編得好。”

    “可惜太短了,舞得不盡興。朕欲將它擴編為三十六段,名為‘秋月桂宮曲’。”

    談起曲樂,李隆基極有見地。

    薛白只能唱一首新詞,他卻能研究出其中的千變萬化來。

    正說得高興,忽一轉眼,發現楊玉環不知何時到了桂樹下,他不由責備了高力士一句。

    “太真到了,高將軍也不早說。”

    其實,大唐天子偶爾也會故意擺出俯低做小之態來哄美人,不失為一種小樂趣。

    因楊玉環的性子有些厲害,宮中少有人敢像她一樣發脾氣。

    李隆基笑道:“太真何時到的?可瞧了朕新編的舞?”

    “臣妾不配瞧,畢竟梅妃比臣妾更像嫦娥。”

    “各有千秋,不必作比較。”李隆基笑得愈發爽朗,道:“待朕再編一支更適合太真跳的舞……”

    這支舞既然更適合江採萍的清冷氣質,那就得她來跳。此為高雅之事,不像朝中俗務換誰做都差不多,他樂曲造詣極高,自是有所堅持。

    楊玉環依舊不高興,行了萬福,轉身就走。

    “誒,太真莫惱。”李隆基好言相勸道:“今日喊你姐姐們打牌如何?”

    “聖人不必費心哄我,我既無才情又驕悍好妒,且孃家兄弟還跋扈囂張,惹聖人生厭了,放我還家便是。”

    “怎還在氣惱?”

    李隆基笑問了一句,向高力士道:“薛白還被關著?無怪乎好陣子沒看到猴子的故事了。”

    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故事雖是薛白帶頭寫的,每日卻只寫那麼一點,無甚趣味。多的是人效仿,拼命地寫故事給聖人看。

    近來李隆基就不缺故事看,如《廣異記》每日幾篇異怪故事,如《西域玄怪傳》則是模仿猴子的故事,還有本《綠衣使者續傳》則是完全依著他的口味寫的情愛故事……背後其實都是各方勢力在蒐羅人才,以期討好他。

    聖眷就那麼多,分給這邊多一點,那邊自然就少一點。

    “回聖人,還關在京兆府獄。”高力士道:“此案明瞭,不宜公然徇私。”

    “竟連天子也難辦?”李隆基嘆道,“太真莫惱,不過是多關幾日,不會傷那小子分毫。”

    他看得出薛白又在賣乖,故意將私怨鬧大。一次兩次還覺新鮮,如今他也煩了。且楊玉環認下一個俊俏小郎君作義弟,他心裡稍微有些不痛快。

    當然,李隆基氣度大,無意追究,懶得管罷了,給薛白一個小教訓,往後收斂些。他知朝中官員自有分寸,不會去為難一個被聖人關注的人。

    楊玉環偏要惱,道:“那倒是臣妾不懂事了。”

    她藉著與江採萍爭風吃醋的時機,竟是敢給李隆基甩臉子,丟下一句話,自領著一群宮娥便走。

    李隆基發了火,指著她那靚麗的背影,道:“高將軍也看到了,恃寵驕縱,朕若總慣著她,更要無法無天了。”

    “聖人息怒。”高力士忙賠笑道:“想必是貴妃見梅妃舞跳得好,有些不安了。”

    這般一說,李隆基怒火消得也快,自嘲地笑道:“朕堂堂天子,猶得哄她啊。”

    天下官員無數,絕大部分名字不為聖人所知。可有些人若能攀上貴妃的裙帶,聖人自能時常想起他;若能再與貴妃作了親戚,那待聖人想要哄貴妃之時,他就有了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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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白已在京兆府獄住了幾日。

    他有人關照,倒也沒有受很大委屈。

    最苦的是達奚盈盈,莫名受了這無妄之災,在牢中十分不方便。原本白皙乾淨的肌膚上沾了汙漬,落在旁人眼裡總有種異樣的震撼感。

    她覺得這牢不能白坐了,得藉機取得薛白的信任,每每要找他搭話。

    “郎君,奴家看那些獄卒比我們還不安,想必蕭炅快扛不住了,卻不知他為何不肯放了我們?”

    薛白正在蹲馬步,睜開眼又閉上,道:“告訴你也無妨。”

    達奚盈盈大喜,心想自己總算通過考驗,成為他的心腹了,不由也蹲了過去,湊近了聽。

    薛白卻只說了一個字。

    達奚盈盈先是愣了愣,有些疑惑,之後恍然明白過來,低聲道:“原來如此,奴家本該早些想到這一層的。”

    她看薛白無意多言,只好轉向杜五郎,問道:“五郎一開始便動手打元捴,原是知曉此事嗎?真是深藏不露。”

    杜五郎卻覺得她露太多了,忙把外袍遞過去,答非所問道:“你披上吧,那個,天氣轉涼了,萬一得了風寒。”

    “多謝。”達奚盈盈接過外袍,自然而然道:“五郎幫我一下。”

    杜五郎正有些慌,走廊那邊有獄卒過來,徑直打開牢門,他連忙上前,語氣自然許多,問道:“劉典獄,可是要放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