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大師 作品

第三九九章 二蛋


  二蛋又到隔壁的酒鋪,這家門口也掛著同樣的牌子。

  他便沽了一角店裡自釀的三白酒,應付十文錢。

  他懷裡明明有足夠的銅錢,卻遞上了另一張糧票。

  打折是一方面,最主要的還是把這紙片片,換回銅錢安妥……

  買完這兩樣,揣著找回來的七十文銅錢,他便跟工友們分開,穿街過巷,回家去了。

  他家裡元末從山東來蘇州避難,為了生計拜師學手藝,苦熬白乾三年學徒後,終於成了一名扒手。

  此扒手非彼扒手,不是三隻手那種,而是操作織機的一個工種。收入雖然還不錯,但蘇州物價也高,靠著他跟他當繡孃的媳婦兩口子做工,勉強能養活全家老小。

  但家裡一旦有個病有個災,就只能跟街坊賙濟了。所以積蓄什麼的就別想了,饑荒倒是拉了一屁股。

  不過他一家都很知足了,要是當初留在山東老家,都不知道在兵荒馬亂裡死多少回了。哪怕洪武皇帝坐天下以後,在蘇州的日子也比老家強多了。

  至少一家老小沒餓死,逢年過節還能吃頓好的,給老人孩子做身新衣裳……這已經是他小時候,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可今年開春後,好日子忽然就沒了,他兩口子同時找不到活計了。

  一家人能想的轍都想了。要飯、打零工、告借……可全都杯水車薪,熟悉的窮困飢餓再次襲來,把家裡孩子餓得骨瘦如柴,夜裡嗷嗷直哭。

  全靠開春後的野菜,還有原先東家借給的一點粗糧,家裡才沒餓死人。但也快了……

  所以三月份那次鬧事兒,他也參加了,倒不是對官府有多大意見,他根本搞不清這裡頭的彎彎繞繞。主要是因為有人管飯,還給錢。

  可惜就鬧了一天,然後就偃旗息鼓了……後來就是朝廷腥風血雨的清算,還把全蘇州的老爺都抓起來,險些也砍了頭。

  砍頭那天,蘇州城萬人空巷,但他沒去,一是餓得不想動,二是絕望了。東家的東家都被抓了,開工更是遙遙無期,家裡肯定要餓死人了。哪還有心情去看‘春晚’?

  他跟渾家商量著,把兒子送到廟裡,女兒送給人當童養媳,好歹讓娃有條活路。渾家雖然難過極了。卻也知道這是唯一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