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已 作品

第16章 折月亮

    傅正初聊了幾句話後回來:“和他們很久沒見了,我們踢個球再回去。”

    雲釐看傅識則:“你要去嗎?”

    傅識則不介意地承認:“我不會。”

    “那你一般——”脫口而出的瞬間雲釐又覺不妥,說不定傅識則沒有會的球類,她一下子改口:“不打球嗎?”

    剛被傅識則塞了根士力架的傅正初替他回答:“小舅不踢球,他打羽毛球。我是全能的,下次一起打羽毛球吧釐釐姐。”

    “啊,好啊。”雲釐朝傅識則看了眼,他沒講話,傅正初不滿地用肘部頂了頂他,“小舅,釐釐姐問你話呢。”

    雲釐:“?”

    傅正初:“釐釐姐問你要不要一塊兒打球。”

    雲釐頓時窘促,所幸傅識則也沒在意,點點頭。

    門口的朋友在催促,傅正初和他們打了聲招呼便過去了。

    雲釐跟著傅識則去停車場,兩人一路無話。

    如果不是一切發生得那麼順其自然,雲釐甚至懷疑傅正初是不是上天派來的助攻。

    入秋了,南蕪的風已經陣陣涼意,地面停車場高掛幾盞低功率的燈,人影與細語吸附在黢黑中。

    傅識則給雲釐打開副駕駛座的門。

    “先進去。”

    在她入座後關門,傅識則沒有立即回到駕駛座,而是靠著車的左前方。雲釐見他肩膀傾斜,在口袋中摸索了會。

    他低頭,一剎的微光,空氣中瀰漫開灰白的雲霧。

    第一支菸沒有帶來終結。

    孤寂的身影像是陷入無邊的黑暗,而微弱火光是漫漫長夜的解藥。

    傅識則回來的時候搖下了車窗,飛疾的晚風攜著菸草味飄到雲釐的鼻間。他發動了車子,憑著記憶朝七里香都開去。

    中途傅正初還發了條語音信息過來,傅識則瞥了眼,繼續打方向盤。

    汽車恰好開到隱蔽的一段,傅識則打開車燈,視線停留在前方道路。他輕聲道:“幫我看一下。”

    這還是兩人上車後的第一句話。傅識則的聲音仿若就再雲釐的耳邊,聲線又柔和,雲釐莫名覺得有些旖旎,她拿起傅識則的手機,解鎖後打開微信。

    沒想到他會允許自己用他的手機。

    微信首頁是幾個聊天窗口,雲釐不想偷看,但不可避免可以看見前幾個聊天窗,第二個的備註是‘林晚音’,已經有一百多條信息未讀。最近一條信息開頭寫著【阿則,我媽媽給你包了些粽子,讓我給你拿】。

    後面說的是什麼,雲釐看不見,但她能判斷出來,這是個女孩的名字。

    不知為什麼,心裡稍微有點不舒服。

    點開傅正初的窗口,播放語音信息,安靜得車廂內響起傅正初一喘一喘的聲音,估計是球踢到一半來發的信息。

    “這麼晚了,小舅你記得要把釐釐送到樓下。記住,”傅正初加重了語氣,“不能上樓。”

    雲釐面色一紅,將手機放下。

    後方超車,傅識則看向車後鏡,語氣不太在乎:“不用管他,比較聒噪。”

    “嗯……”雲釐小聲地應,突然想起什麼,她問:“噢,夏夏和傅正初是親姐弟嗎?他們的姓氏好像不一樣。”

    “傅正初跟著我姐姓。”

    “噢好。”

    不好進一步問,雲釐應了聲後便不再說話。

    窗外的風景淌成瀑布飛過,原以為剩下的路程只剩沉默,傅識則卻主動開口:“原本打算讓夏從聲也跟著我姐姓。”雲釐慢慢哦了聲,問:“那原本是傅正初和爸爸姓嗎?”

    “不是,姐夫比較怕我姐。”

    雲釐自然地問:“那你也怕嗎?”

    空氣瞬間又安靜了。

    雲釐回過神,解釋:“我的意思是你怕姐姐嗎,不是問怕不怕……呃,老婆……”

    這回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

    路程不長,十分鐘後,汽車平穩地停在小區門口。雲釐照慣例和傅識則道了謝,一開車門,暖氣和外界的涼風對沖,雲釐拉緊了領口。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開車注意安全。”

    “等會兒。”

    雲釐止住關門的動作,彎下身子,傅識則側著身,朝後座的那袋零食頷首。

    “拿回去吃吧。”

    與那個夜晚不同的是,車身在黑暗中快速地壓縮成原點,畫成一條筆直的線,在盡頭殘餘兩抹紅光。

    回到家後,雲釐先將手裡一大袋零食放到茶几上。從帆布袋中拿出餅乾,黃油香味四溢。

    想起傍晚時分傅識則排隊時的背影,輪廓與旖旎落霞的邊界已經模糊了。

    將餅乾倒進玻璃罐裡,雲釐將罐子封口後放到電腦桌的角落。

    打開電腦,在搜索欄裡一字一字地輸入“傅識則”三個字,網頁上很快彈出與他相關的信息。不出意料,好幾頁密密匝匝堆滿了他讀書階段的獲獎通知,從小學到讀博,數不勝數。

    之前的無人機視頻已經是好幾年前的新聞。而最近的信息,已經是去年三月份的了,講的是他所在的課題組發表頂刊,在某一領域做出重要突破。

    “該研究由史向哲教授團隊完成,文章的第一作者為我校12級直博生傅識則……”

    雲釐在心中默唸這一段話。今天是2016年10月10日,直博生是五年的學制,原則上還有8個月,傅識則就要博士畢業了。

    好長一段時間裡,雲釐都以為他畢業了。但現在來看,事情並不像她想的那樣,今天在便利店傅正初也說了,傅識則一直停留在南蕪。

    單手在觸控板上滑動,網頁的信息如彈幕般彈到她的視網膜上,是不同時段的傅識則的照片。雲釐的思緒放空。

    無論是哪一個時段的他,都不是現在的他——活在陽光底下,卻晦暗陰鬱。

    她心裡有些猜測,這兩年內可能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想到這,雲釐頓覺得胸口堵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