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

    既然不走,就要坐下來。

    昭王獨自坐在北面,背對著另一個亭子,兩個護衛門神一般站在其身後。

    安順郡王、睿王世孫坐東側,鄭三和鄭四在西面。

    秦禛獨自在南面,頗有些涇渭分明的意思。

    昭王不說話,翹著二郎腿,側身望著假山上成片的石榴花。

    美少年的側臉完美無瑕,和剪影特別匹配。

    鄭家姐妹有些痴了,呆呆地望著,儼然忘記了來此的目的。

    安順郡王和睿王世孫對視一眼,前者突兀地咳嗽了一聲。

    昭王回過頭,與鄭三、鄭四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鄭三陡然驚醒,不免驚慌失措,立刻說道:“秦二姑娘會彈琴吧,彈奏一曲如何?”

    秦禛面帶笑意,視線在昭王臉上輕輕一掃,欣然起身,“好啊,秦二獻醜了。”

    琉璃拉拉她的衣角,使了個眼色——姑娘不是說好了不擅長嗎?

    秦禛沒理會她,在琴凳上落座,纖纖素手一抬一落,七絃瑤琴發出幾個悠然的琴音。

    音準絕佳,無需再調。

    她對著昭王說道:“秦二不擅琴音,還請諸位海涵。一曲陽春白雪送給諸位。”

    昭王左眉一挑,乾脆地別過臉,不再看她。

    秦禛毫不在意,輕捻慢挑撥動琴絃,“錚錚”的樂聲流水一般地傾瀉出來……

    曲調清新,節奏歡快,指法嫻熟,把冬去春來、萬物復甦的情感表達得淋漓盡致。

    一曲終了。

    鄭三蹙著眉頭說道:“秦二姑娘實在是謙虛了呀。”

    鄭四也道:“秦二姑娘的琴技若是不好,那我只能自認不會彈琴了。”

    睿王世孫揶揄道:“不擅長自然是假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才是真的。”

    “正是正是。”安順郡王點點頭,“據我所知,能把陽春白雪奏到這個水準的,只有宮中樂師了。”

    “樂師啊,哈哈。”昭王短促地笑了兩聲。

    秦禛不以為意,“那諸位就把秦二當樂師好了,還想聽什麼曲子?”

    她依舊看著昭王的方向,但目光卻透過他的側臉,落到了對面亭子上。

    大概是她的瑤琴彈得真的不錯,對面亭子裡的人出來大半,中間有一男一女趴在欄杆上,遙望著這邊,男子穿一席竹青色道袍,女子是嬌嫩的杏色褙子,一個偉岸,一個嬌俏,格外養眼。

    睿王世孫注意到她的視線,也看了過去,“喲,武安侯世子也來了。”

    “呵~”鄭三冷笑一聲,對鄭四小聲說了一句,“她怎麼也來了?”

    鄭四道:“誰知道呢。”

    秦禛不知道這個“她”是誰,但知道鄭三鄭四不喜歡那位姑娘,便不免多看了幾眼。

    昭王冷冷地看過來,那目光如有實質,就像他手裡的小刀一般銳利。

    秦禛訕訕地起了身,退後兩步,問守在旁邊的婢女,“請問,哪裡可以更衣?”

    婢女與鄭三遞了個眼色,見後者點了頭,方道:“秦二姑娘請隨婢子來。”

    一主二僕消失在九曲橋下。

    鄭三先吩咐下人斟了茶,又道:“貌不驚人,琴技了得,倒是低估她了。”

    睿王世孫搖搖頭,“傳言不可信,這秦二細看長得不錯,就是個頭高了點兒,衣著也不適合她。”

    昭王換了個姿勢,像是有話要說。

    安順郡王便道:“十三哥怎麼看?”

    昭王道:“技巧有餘,情感不足,也就那樣。”

    鄭四鬆一口氣,“昭王明鑑。”

    昭王轉了一下手中的小刀,“你也彈奏一曲,如何?”

    “這……”鄭四紅了臉,“我不如秦二姑娘,就不獻醜了。”

    昭王道:“人貴自知,不錯。還是彈一首吧,本王聽個樂子。”

    ……

    南邊沒有茅房,秦禛沿原路返回,在西南角釋放了並不豐盈的內存。

    琉璃替她整理好衣裳,說道:“昭王明顯沒把姑娘放在眼裡,姑娘又何必出風頭呢?”

    秦禛道:“多做一點兒,讓他徹底厭惡了才好。”

    如此更保險一些。

    琉璃點點頭,“那也對。”

    琉璃也去了趟茅房,出來後,主僕二人繼續向北,鑽進西北角的一個小亭子。這裡極安靜,不但能聽到甬道上人來人往的腳步聲,還可以聽到某處自鳴鐘整點報時的聲音。

    秦禛喜歡這樣的環境,放空思緒,她可以坐很久。

    琉璃十四歲,還是孩子心性,不到盞茶的功夫就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