態度

    在秦家,“妹妹”這個稱呼一般屬於秦雯。

    秦禛回過頭,見祖父秦越山帶著幾個孫輩從後花園走了出來,緊隨其後的是長房的大哥秦霽——剛才出聲阻止秦雯的便是他。

    秦雯沒有因為秦霽的質問而止住身形,她繼續向下,但動作不快,輔以泫然欲滴的淚珠,緊鎖的娥眉,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她這一招用得不錯,當著秦家老少爺們的面跪下,不但極有誠意地道了歉,利用輿論逼迫秦禛接受道歉,還順便營造出一種秦禛咄咄逼人的假象。

    秦禛在心裡哂笑一聲,想跪你就跪好了,可這樣的道歉她不接受——不要和被搶是兩件事,她可以不要,但絕不想被搶。

    她腳下一滑,躲到了一旁。

    秦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膝蓋勉強在空中停滯片刻,但站起來已經來不及了,到底跪到了地上。

    “砰!”膝蓋與地面相撞,發出一聲輕響。

    “妹妹,你這是幹什麼!”秦霽趕到了,一把將人拎起來,轉而怒視秦禛,“二妹妹,想悔婚的是程自如,與你長姐何干,你為難她作甚?”

    秦禛沒搭理他,朝秦越山福了福,“祖父。”

    “嗯。”秦越山答應一聲,用棉帕子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睿智且清冷的目光在幾個孫輩臉上一一掃過,“回去把‘友愛’和‘廉恥’寫上十遍,午膳前送到內書房。”

    “廉恥”二字,是對一個姑娘最厲的指責。

    “嗚嗚嗚……”秦雯哭出聲,起了身,一溜煙地跑了。

    “妹妹。”秦霽焦急地叫了一聲,對秦越山說道,“祖父,孫兒去看看妹妹。”

    他交代一聲,就追了上去。

    秦越山對秦禛說道:“半個時辰後,你來內書房找我。”

    ……

    一干人散了,秦禕留了下來。

    他嘴裡叼著狗尾草,手裡把玩著摺扇,笑嘻嘻地說道:“二妹這是何苦?既然你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你,讓了又何妨?”

    秦禛白他一眼,雙手重新插進暗袋裡,抬腿就往院子裡走。

    “不理我?”秦禕挑了挑眉,揶揄道,“二妹妹,祖父要咱們兄妹友愛,面子情總要有的吧。”

    回答他的是一聲乾脆的關門聲。

    秦禕無所謂地撇撇嘴,“長得兇,性子也不好,我要是三表哥,也喜歡大妹。”

    偏院外安靜了。

    花園內,一箇中等身材,穿著鴉青色裋褐的年輕男子從靠牆的梅樹上跳下來,飛快地穿過花園,越過圍牆,出了秦府……

    大約一刻鐘後,那人上了風雨閣三樓,進了樓梯旁的茶水房。

    裡面坐著四個男子。

    一個少年男子擠擠眼睛,“七哥,怎麼樣,瞧見正主了嗎?”

    另一個年紀略大的男子同時說道:“老七,王爺正找你呢,趕緊去吧。”

    老七縮縮脖子,趕緊往外走,“兄弟先去見王爺,回來再說。”

    走廊盡頭是間大屋。

    老七在雕花木門上輕敲兩下,一個容貌清俊的小廝開了門,眼睛抽筋似的眨了眨。

    老七面色一緊,唇邊僅存的一點弧度也隱去了,束手進屋,放低音量說道:“屬下參見王爺。”

    風雨閣裝了玻璃窗,屋子裡格外明亮。

    昭王景緗之斜靠著椅背,一雙大長腿搭在書案上,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指尖鬆鬆地捏著一把銳利的柳葉形小刀。

    老七下意識地抿了抿右鬢角,那裡已然被削掉一縷,一小撮短髮正耷拉在耳朵邊上。

    昭王挑起眼皮看他一眼,冷冷地問道:“厲王的死查明白了麼,北遼的探子找到了麼,你家老母親的病好了麼?”

    老七的腰又彎了幾分,拱手道:“王爺恕罪。”

    “多事!”昭王手腕一轉,柳葉小刀突然脫手,刀刃擦著老七的左耳穿過去,“咄”的一聲紮在木門上。

    老七眼看著一縷黑髮飄悠悠落了下去,他鬆了口氣,“王爺,司徒先生說,雖然這是王爺的私事,但為了沒有後顧之憂,該走的還是得走一趟,屬下辦完差才去的。”

    昭王拿起桌面上的另一把小刀,食指和中指微微一動,刀子便在手背上轉了幾轉,“說吧,秦家二姑娘為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