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瑾 作品

第82章 溯淵

    半掩的門扉中,時不時傳來幾聲咳嗽。許琮等候在外面,過了許久,林醫生拎著箱子從裡面走出來。

    他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夫人,老爺歇下了。”

    臥室的房門緊閉,許琮瞥了一眼,壓低聲音問:“情況如何?”

    林醫生斟酌著說:“按理說用了之前的中藥方子該是對症才對,但是沒見什麼起色。”他頓一下,“我想還是再觀察一段時間。”

    許琮沉著一口氣,沒有說話。不知想到什麼,神情有些微凝。

    林醫生試探:“夫人?”

    許琮這才啊一聲,端方點頭道:“辛苦您了。”

    待林醫生走後,許琮的端莊儀態一掃而空,面無表情地在貴婦椅上坐了下來。

    潘晉嶽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真說不準哪天就沒了,但是讓她不安的是,那份遺囑始終保密,沒有讓任何人看到。

    鬱承與謝家訂婚這件事對於潘家原是不小的助力,潘晉嶽心裡不可能沒有新的考量,但他目前對繼承人的態度仍舊是模稜兩可。

    許琮知道潘晉嶽有多麼謹慎,基金的事情確實是鬱承理虧,她當時得知的時候也大為光火。但在許琮看來,謝家這份砝碼已經足夠重,可以將功抵過。

    只要一日看不到那份遺囑,許琮就難以安寢。她別無他法,只能不斷催促鬱承再快些,把集團那些不聽話的東西該清的都清掉,別擋在路前絆腳。

    許琮披著狐裘向後一倚,細細盤算公司中各種勢力派系。

    潘睿、潘雋這些屬於己方,潘晉崇也不必擔心,他是潘晉嶽的胞弟,許琮瞭解他,並不是一個野心家,否則也不會十幾年如一日守著他的酒店版圖。

    問題主要還是在裘明帆這邊。

    手段陰狠,做一步看十步,城府極深。許琮顰著眉按壓太陽穴,想著想著就想到他的母親,面色難掩陰霾。

    潘晉嶽和裘靜蓉到現在還有聯繫,許琮已經許久不和潘晉嶽同房,那天在醫院的時候無意中瞥到對方打來的電話。

    裘靜蓉家中是做雲錦生意的,旗袍美人,當年同樣風情萬種,可惜繼許琮之後,也沒能撼動正房太太半分。

    等不及兩人離婚,她便已嫁做他人婦,聽說到如今也未和丈夫再生一兒半女。

    不過就算如此,許琮也永遠都忘不了那時候的情形。

    彼時她還是個學生,年輕氣盛又得寵,難免有些任性。潘晉嶽原先都是慣著她的,等到某次去滬浙出差一趟回來,便冷淡了許多。

    許琮費盡心思同他身邊的人打聽,才知道原來他在那邊認識了新人。

    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潘晉嶽逐漸減少了見她的次數,仍憑她如何哭求都郎心似鐵。生下孩子也不頂事,潘晉嶽不認,在那個滿是雨露的冬夜,她再也打不通他的電話。

    除了原先贈予的那一套房產,潘晉嶽什麼也沒有留給她,只剩一個襁褓中的孩子,許琮看著嬰兒在咿呀哭叫,心裡只有恨。

    多年以後她帶著鬱承回來,恰逢潘晉嶽和潘太離婚的良機。許琮的性子收斂得溫婉體貼許多,慢慢接觸下來,逐漸勾起潘晉嶽曾經的一些美好回憶。再加上對她有愧,他重新接受了她。

    雖說最終是她贏了,但許琮從沒有一天忘卻過那個雨夜自己有多麼孤立無助。

    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她同潘晉嶽之間早就沒什麼夫妻情分了,唯有往事樁樁件件浮上來,是心頭揮之不去的恥辱。

    許琮使出渾身解數爬上這個位置,怎能容忍他人覬覦,裘明帆和裘靜蓉這對母子始終是她眼中釘肉中刺。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她知道,裘明帆在集團中能有那般聲勢,也是因為潘晉嶽的默許和偏寵。

    他對裘靜蓉始終有一份情。

    這是裘明帆的優勢,也是他的倚仗。許琮現在就希望鬱承這邊能夠穩住,不要再出什麼問題。

    再次瞥向緊閉的門扉,沉沉注視了片晌,許琮合攏大衣,轉身下了樓。

    陽光燦爛的高爾夫球場,鬱承同謝家大少謝駿打球。

    兩人一杆比一杆遠,隨意揮出去200碼,周圍眾人皆驚歎。

    謝駿彎起嘴角,笑說以前沒同他出來過,著實是自己的損失。

    鬱承也淡笑:“沒事,以後多的是時間。”

    打了一個多小時,謝駿提議到旁邊的馬場去轉兩圈,兩人原路返回,正好看見潘睿。

    此番是他自己要跟著過來的,反正也沒什麼所謂,鬱承便應允了。

    潘睿客氣地同他們招呼:“謝少,二哥。”

    這是潘家自己的馬場,鬱承和潘睿都有自己的坐騎,謝駿則挑了一匹阿哈爾捷金馬,純白色的皮毛細密順滑,步伐輕盈,但是脾性不馴,很快就耐不住撒開蹄子跑起來。鬱承笑一笑,和潘睿一前一後慢悠悠地溜達。

    自潘睿過來之後,鬱承也沒有虧待了他,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差事給他做。雖然不比以往,但至少讓潘睿處境不再那麼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