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47章 第 47 章

    一刻鐘後,她便與百里溪一同坐上了馬車。

    司禮監的馬車也不知是什麼做的,飛馳在滿是碎石的官道上也絲毫不晃,傅知寧坐在裡頭四平八穩,一抬頭就能瞧見百里溪。

    才幾日沒見,怎麼感覺他好像瘦了點,是公事太忙,還是睡得不好,又或者……是被她氣的了?傅知寧腦海浮現那日她阻攔他殺劉淮的畫面,他臨走那一眼至今都能讓她在睡夢中驚醒。

    他大約是永遠不會原諒她了,傅知寧有些難過的想,在她為百里家的仇人求情那一刻,她也沒有資格求原諒了。

    “在想什麼?”百里溪突然開口。

    傅知寧沒想到他會主動說話,頓了頓後搖了搖頭,隨即又道:“您若不想同我說話,不必勉強的。”

    “我倒是想。”可某人非要坐在他面前,還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傅知寧聞言縮了縮身子,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百里溪不再看她。

    馬車裡氣氛膠著,傅知寧簡直坐立難安,好幾次都想說點什麼,可又覺得說出來也徒惹他厭煩,一直掙扎糾結到馬車停下,也到底什麼都沒說。

    “傅小姐,請吧。”百里溪提醒。

    傅知寧抿了抿唇,躬著腰拉開車簾。

    即將下車時,她到底鼓起勇氣:“掌印,我知道您現在看我一眼都嫌煩。”

    百里溪眼眸微動。

    “……您放心,我日後定會識趣,絕不叫您心煩。”傅知寧說完,不敢看他的表情便匆匆下車了。

    百里溪無言許久,氣笑了。

    傅知寧回到家中,先去看了剛接回來的蓮兒,再去見過傅通和周蕙娘,這才回到屋裡歇息。

    她連續趕了好幾天的路,回到家後水都顧不上喝一口,便帶著人去救蓮兒了,一直到現在才回來,精神和身體都已經累到了極致,進屋後一沾床便睡了過去。

    大約真是累壞了,她這一覺睡得又久又沉,連晚膳都沒吃,直接睡到了翌日早上。

    清早醒來時,傅知寧還未睜開眼,肚子便開始咕嚕嚕地叫了。她不情願地翻個身,好一會兒才勉強坐起來。

    入眼是熟悉的床帳與擺設……啊,她已經回京了啊。

    記憶逐漸復甦,傅知寧嘆了聲氣,更衣洗漱後便去看蓮兒了。

    “小姐……”蓮兒正坐在院門口曬太陽,看到她立刻要起身行禮。

    傅知寧趕緊將人扶坐下:“你怎麼出來了?”

    “……奴婢不想待在屋裡。”蓮兒尷尬一笑。

    傅知寧想起她被關在老家的事,沉默一瞬後摸摸她的腦袋。

    “小姐別傷心,奴婢如今不是好好的嘛,”蓮兒握住她的手,隨即又想到什麼,“對了,這個恐怕還得您幫奴婢保管。”

    說著話,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撫平之後雙手遞上。

    是她的身契。

    傅知寧眉頭微蹙:“給我這個作甚?”

    “奴婢怕大伯和大伯母回過味來,再找上門,”蓮兒傻笑,“奴婢父母都沒了,他們若執意來要人,也只能跟著他們走,可只要身契在您手中,奴婢便是您的人,將來他們找上門也無用。”

    說完,怕傅知寧不要,她目露乞求,“求您了,只有這樣才最保險。”

    傅知寧沉默許久,到底還是接過來了:“做大酈的女子真苦,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喪從子,即便無父無夫無子,也還有這個大伯那個堂叔的,一輩子都難得半點自由……你這身契我且幫你保管,你將來若需要,隨時可以拿去。”

    見她肯收,蓮兒頓時高興了,同時又有些好奇:“您貴為官家小姐,也會覺得苦嗎?”

    話音未落,傅知文跑了進來:“姐姐快走,父親給你選了一個夫家,正打算帶你去相看,我先前見過那男子,生得五大三粗像只黑熊,哪裡配得上你!”

    傅知寧無言一瞬,回答蓮兒的問題:“被親爹逼著與黑熊相親,你說苦不苦?”

    蓮兒沒忍住樂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聊天,再不跑就來不及了……”傅知文拉上她扭頭就跑,直接從後門溜走了。

    姐弟倆從家中跑出來,剛走到一處拐角傅知文便將傅知寧藏了起來:“你在這兒等我片刻。”

    “做什麼去?”傅知寧忙問。

    “很快就回來!”傅知文說著,頭也不回地跑了。

    傅知寧只好站在原地等候,好在傅知文雖然是個不靠譜的,但也沒心大到留自己美貌的姐姐一個人待太久的地步,很快便跑回來了,手裡還抱著一個新帷帽。

    “戴上……”傅知文喘著氣道。

    傅知寧好笑地看他一眼,接過帷帽慢吞吞戴好。

    等她一切準備好後,傅知文也歇過來了,兩個人慢悠悠地在街上閒逛。

    傅知寧許久沒在京都城逛街,看著眼前繁華的景象,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姐,安州城好玩嗎?”傅知文好奇。

    傅知寧點了點頭:“還不錯。”

    “等以後有機會了,也帶我去走走吧,別總是跟徐如意待在一起,我才是你親弟弟。”傅知文抱怨。

    傅知寧失笑:“都多大了,還吃醋。”

    “以後就不吃了,”傅知文說完笑了笑,一臉不在乎,“徐如意一成親,就沒空纏著你了。”

    傅知寧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傅知文識趣地沒有再說。

    雖才清晨,街上已經熱鬧至極,寬闊的街道兩邊擺滿了小攤,熱氣騰騰地冒著白色的煙。

    傅知寧已經連續兩頓都沒吃飯,走了沒多久便開始眼前發黑,傅知文急忙將她扶到一個小攤上坐下,向攤主要了兩碗餛飩和蛋花酒。

    一碗熱乎乎蛋花酒下肚,傅知寧出了一層薄汗,頭暈眼花的症狀頓時減輕了不少。

    傅知文熟練地為她掀帷帽遞手帕,鞍前馬後半天才坐下吃飯,同時還不忘嘆了聲氣:“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比你還嬌貴的姑娘。”

    “你長這麼大總共也沒見過幾個姑娘。”傅知寧毫不客氣地拆穿。

    傅知文輕哼一聲:“但你確實最難伺候。”

    傅知寧直接無視他的抱怨,低著頭慢悠悠地吃餛飩。

    姐弟倆吃完飯,也才過去了不到半個時辰,孤魂野鬼一般遊蕩片刻後,到底還是去了傅知文喜歡的書社。

    春試已經結束,書社裡的人不少反多,有談天說地者,有把酒言歡者,還有帶著妻兒一同來的,熱熱鬧鬧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