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報小郎君 作品

第437章 文會(萬字大章)

    只有李妙真最讓人無奈,她是天宗聖女,本該性情寡淡,冷冷清清,結果下山歷練兩年,硬是把自己歷練成急公好義,鏟奸除惡的飛燕女俠。

    “國子監讀書人如此不堪,還得靠雲鹿書院的讀書人來擺平他。”李妙真道。

    楚元縝笑著點頭:“張慎所著《兵法六疏》精妙絕倫,有他出面,那蠻子囂張不了多久。不過,此人能著出《北齋大典》,足以開宗立派,成為一代名儒。”

    李妙真皺了皺眉,她聽出楚元縝並不看好張慎,道:“這蠻子這麼厲害?”

    楚元縝點頭。

    “若是比詩詞,應該還是許寧宴更厲害吧。”李妙真謹慎問道。

    楚元縝嗤笑一聲。

    李妙真皺眉道:“也懸?”

    楚元縝搖頭失笑:“不,許寧宴的詩才曠古絕今,但文會不是詩會。再說,許寧宴也出不了場。”

    .........

    市井之中。

    雖然平頭百姓進不去皇城,但他們對文會的討論度極高,對結果更是期待無比。

    連辛苦勞作的販夫走卒,坐在小攤邊吃一碗麵食時,也能聽見鄰桌時刻在討論文會,指點江山,激昂文字。

    “這讓我想起了去年的鬥法,那是何等的轟動。最後咱們許銀鑼挺身而出,力挽狂瀾。”一個穿著藍色褂子的貨郎,呲溜一口麵食,大聲說道。

    “文會可不是鬥法,可惜許銀鑼不是讀書人,幫不上忙。”同伴惋惜的回應。

    麵攤老闆揭開熱鍋,一邊下麵條,一邊搭茬,憤憤不平的說道:“國子監讀書人可真是廢物,竟然輸給一個蠻子,我都替他們臉紅。”

    其他桌的食客忍不住說道:“許銀鑼要是讀書人就好了。”

    在百姓眼裡,許銀鑼是無所不能的英雄,大奉的傳奇人物,真正有良心的大人物。

    所以對他有著盲目的崇拜,認為許銀鑼無所不能。但理智告訴他們,許銀鑼不是讀書人,學問肯定不如那蠻子。

    因此只能感慨一聲:如果許銀鑼是讀書人就好了。

    麵攤老闆捧著面遞給客人,笑道:“不過這蠻子竟敢挑戰雲鹿書院的大儒,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眾食客笑了起來。

    ............

    皇宮,寢宮內。

    元景帝慵懶的坐在塌上,翻閱道經,腳步聲傳來,老太監小碎步返回,低聲道:

    “文會那邊傳來消息,裴滿西樓和翰林院大人們論了經義、策論、民生、農耕、史..........不落下風。”

    “不落下風,就已經是我大奉臉面無光了。”元景帝沒什麼表情的說道。

    老太監看皇帝露出這個表情,便知他心裡不悅。

    歸根結底,裴滿西樓如此逞威風,丟臉最大的還是一國之君。

    “可有論詩詞?”元景帝突然說道。

    老太監搖頭。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元景帝嗤笑一聲,笑聲剛起,又忽然板著臉,冷哼一下。

    頓了頓,元景帝道:“張慎還沒來?”

    老太監低頭:“張先生未來。”

    元景帝緩緩點頭:“不急,文會還沒進正題呢。雲鹿書院的讀書人雖然討厭,學問上倒也從未讓人失望。”

    他神態頗為輕鬆。

    ...........

    文會正題是什麼?

    是戰爭,是發生在北方的戰爭。

    國子監代表裡,一位學子起身,憤慨陳詞:

    “蠻族常年滋擾邊境,殘殺我大奉百姓,為禍深遠。而今遭了東北靖國鐵蹄的碾壓,竟恬不知恥的來我大奉求援。

    “蠻族就是蠻族,厚顏無恥。”

    外圍的國子監學子紛紛響應,怒罵蠻子“厚顏無恥”。

    黃仙兒笑吟吟的全部在意,手指絞著鬢髮。

    豎瞳少年滿臉怒火,極力壓制蛇類殘暴嗜血的本性,豎瞳陰冷的掃了那名學子一眼。

    裴滿西樓面不改色,甚至笑了起來,道:

    “巫神教稱雄九州東北,與大奉緊鄰只有三州之地。以大奉的人口和兵力,耗費一定的代價,就能把他們堵在三州之外。”

    他停頓了一下,見諸公和武將們露出認同的表情,這才繼續道:

    “但如果北方的領地也被巫神教佔領,靖國騎兵南下,可直撲京城。康國和炎國再從東進攻,遙相呼應。大奉豈不危矣。

    “眾所周知,北方有連綿無盡的草原,靖國若是得了北方領土,便能養出更多的騎兵,屆時,大奉縱使有火炮和弩,也擋不住這群陸地上的“無敵者”。

    “所以,大奉出兵,不是幫我神族,而是在幫自己。我神族繁衍艱難,人口低下,縱使時而滋擾邊關,卻沒那個兵力南下,對大奉的威脅有限。但巫神教可不一樣啊。”

    沒人反駁。

    翰林院的學霸,國子監的學子,乃至朝堂諸公,其實都認可他的這番話。

    巫神教掌控的東北,物產豐富,既能狩獵,也能農耕,而農耕的文明,人口是最繁盛的。

    巫神教人口相比大奉,差太遠,那是因為地域有限。

    若是北方版圖落入巫神教手裡,遷出一部分人口去北方,最多二十年,巫神教的人口會翻一倍,至少一倍。

    裴滿西樓沉聲道:“到那時,我神族的今日,便是大奉的來日。”

    許新年默默旁觀著。

    這群蠢貨,不知不覺被對方掌控了主動,你們要討論的,難道不應該是索要籌碼嘛,怎麼討論起出兵的必要性,肯定要出兵啊,這是毋庸置疑的...........額,討論籌碼好像是談判桌上要做的事,是諸公的事,確實不宜在這個時候談。

    這場文會的核心,其實是大奉這邊要把裴滿西樓的形象打垮,把他的逼格打垮。

    但形式不太樂觀啊,這傢伙本身就能言善辯,口才厲害,再佔據著必須出兵的“大義”。

    許新年目光一轉,發現許多武將躍躍欲試,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又皺眉沉默。

    還算有自知之明,這群武將罵人還馬虎,辯論?即使他們有豐富的帶兵經驗,也說不過裴滿西樓,呸,粗鄙的武夫.........

    “諸公平時在朝堂上不是牙尖嘴利嗎,太傅打本宮手掌心的時候,不是能說會道嗎,怎麼都不說話。”裱裱焦慮道。

    “太傅怎麼能下場,他是德高望重的前輩,輩分差太多了,即使贏了也不光彩,人家只會說我大奉以大欺小。諸公亦是此理,而且,如果諸公下場,我敢保證,裴滿西樓會主動與他們比鬥學問.........”

    懷慶難得說了一大堆的話,給愚蠢的妹妹解釋:

    “諸公的學問,除幾位大學士,其他人都已荒廢。”

    裱裱睜大眼睛,喃喃道:“那怎麼辦?氣死人了。”

    國子監學子臉色沉重,翰林院的學霸們同樣如臨大敵,臉色都不好看。

    王首輔嘆口氣:“裴滿西樓才華驚豔,實在讓人驚訝。”

    翰林院的年輕官員,入場時自信滿滿,與現在沉默又嚴肅的姿態,落差明顯。

    王思慕頻頻看向許二郎,期待他能站出來表現。

    王首輔注意到了女兒的眼神,道:“二郎怎麼今日如此沉默?”

    王思慕蹙眉。

    就在眾人啞口無言,苦思對策時,蘆湖上空清光一閃,穿儒袍,戴儒冠的張慎憑空出現。

    然後,他朝著湖面墜落。

    清光再一閃,張慎便出現在涼棚裡,神態間還殘留著些許後怕。

    他吹的牛皮肯定是:我所在的地方不是雲鹿書院,在蘆湖。所以差點掉湖裡了.........許七安心裡瘋狂吐槽。

    “張大儒來了。”

    “張先生終於到了,我就知道張先生不會缺席。”

    外圍的學子們歡呼起來,如釋重負。

    諸公笑了起來,與張慎有交情的人,紛紛開口:“謹言兄,你可來了。”

    張慎不冷不淡的頷首,旋即看見了太傅,急忙作揖:“學生張慎,見過太傅。”

    太傅“嗯”了一聲,始終板著的臉,終於有了笑容:“張謹言,這位白首部的年輕人要向你討教兵法,你指點他一二。”

    涼棚內,氣氛頓時高漲。

    張慎環顧一圈,望向華髮如雪的裴滿西樓,道:“你就是那個著出《北齋大典》的裴滿西樓?”

    裴滿西樓首次起身,作揖道:“學生見過張先生。”

    張慎擺擺手:“不必客套,你要和我鬥一鬥兵法?”

    棚內一下安靜,眾人翹首企盼。

    黃仙兒微微坐直身子,眯著眼,凝視著雲鹿書院的讀書人。

    豎瞳少年收斂了狂傲之氣,這位儒家體系的四品高手,便是裴滿大兄本次文會的“敵人”,他雖看不起讀書人,但云鹿書院的讀書人則不在鄙視範圍裡。

    儒家體系即使沒落多年,積威仍在。

    “學生才疏學淺,想向先生請教。”裴滿西樓笑容溫和,成竹在胸。

    張慎翻了個白眼:

    “你這不是耍流氓嗎,老夫二十多年沒領兵了,都快忘記枕戈而眠的滋味。我說來說去還是二十多年那一套,你跟我論什麼兵法。

    “你怎麼不跟魏淵論兵法去,這老小子坐鎮朝堂,暗子遍佈天下,二十年運籌帷幄不曾停息,就等著有朝一日厚積薄發。”

    裴滿西樓笑道:“先生這話,豈不也是耍流氓?”

    豎瞳少年忍不住插嘴,冷哼道:“你怎麼不讓裴滿大兄和監正鬥法去。”

    這次,裴滿西樓沒有訓斥少年,笑問道:

    “那便不討教兵法了,其實學生對先生兵書仰慕已久,聽聞先生精通兵法,所著《兵法六疏》廣為流傳,人人稱道。

    “後學不才,也著了一本兵書,此書耗時數年,不但融入了中原兵法,更有蠻族騎兵的兵法之道。還請先生賜教。”

    說著,看向身邊的豎瞳少年。

    玄陰把腳邊的小木盒打開,捧出厚厚一本書籍:《北齋兵卷》

    大奉這邊,眾人面面相覷,著實沒料到此人不但精通兵法,竟還寫了兵書?

    讀書人注重著書立傳,哪怕學問高深之人,對著書也是很謹慎的。一本書修修改改很多年,才會公佈天下,廣而告之。

    至於一些隨筆、筆記,在這個時候,其實稱不上“書”。

    比如許七安在雲鹿書院看過那本《大周拾疑》就是筆記,稱不上書。

    所以,眾人對裴滿西樓的話,半信半疑。

    太傅臉色明顯一沉。

    王首輔等官場老人,臉色也隨之凝重,有了不好預感。

    出於對書的尊重,張慎無比嚴肅的雙手接過,湖面清風吹來,書頁嘩啦啦作響,飛速翻閱。

    張慎的臉色變幻,被場內眾人看在眼裡,先是愕然,繼而欣賞,到最後竟是振奮。

    裴滿西樓問道:“先生覺得,此書如何?”

    張慎沒有立刻回答,沉吟了一下,嘆道:“妙。”

    “全書分為三卷,第一卷兵道,論述了何為兵法,何為戰爭,便是不通戰事之人看了,也能知道什麼是戰爭,提綱挈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