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衣 作品

第64章 花奴

    花風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麼柔軟又堅定的笑。

    在他僵硬的身軀裡,有旺盛的生機在流動,那些生機凝成一朵花。

    有那麼一瞬間,花風想到了他的哥哥。

    這是真正的花侍,以身侍神,虔誠乾淨,一往無前的笑。

    第二天就要去花神殿,當天晚上很多玩家很晚都沒睡。

    祝雙雙腳泡在溪流裡,摸著自己的血管。

    皮膚很柔軟,但是按不動,一按就會被堅硬如石的血管擋住。

    “小道士。” 她頓了一下,聲音低低地說:“我的血管好硬,這還是,人類的血管嗎?”

    她不是醫學生,不懂血管應該具體怎樣,但至少應該是軟的吧,手背上的血管能按下去,暫時擋一下血液的流動才對。

    此時,血管硬的跟石頭一樣。

    祝雙雙按了一會兒手背的血管,順著手背移到胳膊上、脖頸上、臉上,忽然覺得血管發酸,心裡發慌。

    那麼堅硬的,違揹人類生理的血管,穿梭在她身體裡。

    她還是人類嗎?

    蘇往生的聲音從另一個房間裡傳來,“別慌,這本就不是正常世界,等我們出去就好了。”

    祝雙雙又低低地“嗯”了一聲,環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隔壁房間,寧宿正給兩個小孩做衣服。

    他叮囑道:“你們出去要飯時別隨便欺負人,要低調。”

    寧宿要去花神殿侍花了,目前的情況看,他的身體肯定要被不知道怎麼用,不能吸收兩個小孩,他也不想把他們關在系統那個道具欄裡。

    系統是給兩個小孩道具屬性了,可寧宿從沒把他們當道具。

    他們是有靈魂的孩子,即便長在黑暗中。

    於是,寧宿決定把他們放在外面。

    在芙仁郡當小乞丐也比被關起在系統裡好。

    兩個小孩沒有芙仁郡的衣服,一個穿著在槐楊村改的白t,一個穿著公主小裙子,出去一看就是異類。

    寧宿臨時給他們改兩身衣服。

    鬼生貼在寧宿的胳膊上,用一頭軟發蹭寧宿。

    曼曼趴在他的腿上,抬頭看寧宿熟練地縫衣服。

    “媽媽,你要是有危險,我們就去救你。”

    “嗯!”

    他們已經偷偷商量好了,每天要完飯,就去花神殿前等他。

    “我不會有危險的。”他把粉色的衣服給鬼生,紅色的給曼曼,“你們在外面要好好要飯,好好做人。”

    鬼生重複:“好好要飯,好好做人!”

    曼曼:“……放心吧,一定不會餓死的,還有黑澤在。”

    大不了,他們就去裡面挖屍體吃。

    隔壁房間,花風在胸口纏著繃帶。

    “哥哥,我馬上就要去花神殿了,馬上就要做你做過的事了。”

    “我終於要知道你在裡面經歷了什麼了。”

    “就像你終於感受到血了。”

    隔壁房間,兩個玩家沉默對立而坐。

    下半夜,所有玩家都進入夢鄉。

    睡前,寧宿又看了一眼凌霄花,“你好久都沒出現了。”

    四瓣血花還是和之前一樣,沒有長大一點,靜靜的,也沒有一點回應。

    寧宿“唔”了一聲,“那我睡了。”

    花神殿是芙仁郡最宏偉肅穆的建築,也是最高的建築,在芙仁郡遍佈的小院裡,足足有九層高。

    野南望親自帶他們來花神殿。

    不是走有神像那個門,也不是側門,而是從他們那個院子的地下暗道。

    走在地下暗道裡,祝雙雙和蘇王生互看一眼,都察覺出可能各大家族都有人在暗中前往花神殿。

    花神殿和黑澤是芙仁郡最神聖的地方,黑澤說是隻能聖女和花侍進,而花神殿更是平日裡只有聖女,迎神期和花神祭才有花侍進入。

    事實上並不是。

    那只是說給普通人聽的。

    他們在地下暗道裡,走進一個和拍賣場很像的鐵籠,鐵籠不知被什麼拉著緩緩上升。

    花神殿層高最高的是一樓,因為那裡放著神像。

    在經過一樓時,很多玩家捂住心臟無法呼吸,只有寧宿手握住鐵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神像的方向。

    不知道被拉到幾層鐵籠停下,面向一扇黑沉的鐵門。

    沒進花神殿之前,他們對這個芙仁郡最神聖的地方抱有過幻想,以為這裡至少是乾淨聖潔的,而事實並不是。

    當看到花神殿暗黑的色澤,以及不可直視的恐怖神像時,他們就該猜到的。

    這裡陰暗溼冷,黑色鐵門上有深綠的藤蔓,那藤蔓是雕刻的,但周圍野蠻生長的苔蘚是真的,紅色的鏽跡遍佈其中。

    野南望率先從鐵籠裡走出去,“聖女這時正在下面為獻禮祈福,我先帶你們進去,在裡面你們有什麼需求和白衣人說就好了。”

    他緩緩推開那扇沉重的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豎排白衣人。

    在黯淡的光線下,格外醒目。

    同時鋪面而來的是一股奇怪的腥羶氣息。

    大廳一樣的房門內,只有正對著他們的地方有一扇小圓窗,唯一透進來的光線,裹著灰塵和水汽,昏昏沉沉。

    五六百平的大廳裡,是一個個老式澡堂般的隔間,隔間裡有一張床,床上躺著形容枯槁,如同死人的黑衣花侍。

    玩家們沉默地跟著野南望走進大廳,看向這一個個花侍時,眼睛不由睜大,腳步越來越沉。

    他們在那些花侍眼裡看不到痛苦和麻木以外的東西。

    他們還記得在齊老闆那裡,看到那個失敗的花侍,那個樣子在這裡已經算正常。

    你見過白中帶紫的血管壁,透過薄薄的一層表皮向外凸起,隱隱顫動嗎。

    連眼球上都有細小的血管凸顯。

    祝雙雙又感覺到血管在痠痛,一鼓一鼓地顫動,好像血管生出了獨立的自主意識。

    “為什麼是這個顏色?”祝雙雙用氣音說。

    寧宿:“人類的血管在沒有內容物和干擾時,是白色的。”

    “沒有、沒有內容物?”祝雙雙的氣音更低了,幾乎聽不清。

    “那為什麼會蠕動?”她又問,嗓音乾啞。

    這個問題寧宿暫時沒法回答她。

    玩家們的心都很沉,血管隱隱作疼。

    除卻一開始看到的白中泛紫的血管,他們還在薄薄的表皮下看到了紅色的、綠色的、黑色的血管。

    有玩家不敢再向裡走了。

    走進這詭異的花神殿,他們不知道要面對什麼恐怖的事。

    他停在原地,壓住手腕上的血管,大口喘氣。

    “快走!”白衣人厲聲衝他喊。

    在這安靜的大廳裡,猛然響起的聲音,顯得格外響亮刺耳,都能把人嚇得心臟猛地跳起來。

    “為什麼我心跳遲遲緩不過來?”祝雙雙呼吸不穩地問。

    蘇往生:“可能是因為我們就在神像上面,離神像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