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衣 作品

第66章 花奴

    兩個小孩手拉手飛快地向花神殿跑去。

    所經之路,地上全是向著花神殿方向跪拜的人,他們激動又惶恐,一下下瘋狂地磕著頭。

    “花神顯靈啦!”

    “花神恕罪!”

    “花神保佑!”

    花神殿前面,跪拜的人更多,他們全部跪伏在地上,不敢稍微抬頭看向神像一眼,連兩個小孩衝到前面都沒發現。

    兩個小孩在殿前停住,愣愣地抬頭看著那座幽黑的神像。

    神像不再震動後,慢慢轉過身,原本側身回頭變成了正向面對數萬跪拜的人。

    他們清楚地看到,神像眼尾上揚的猩紅在流動。

    越來越快。

    祂緩慢又忽然地睜開混沌的眼,眼裡有神光於遙遠之處散發出來。

    神像轉動沒有停止,半背對殿外,靜默永恆地面向一個方向,將眼裡那一點光都給了那裡。

    花神殿裡也亂了。

    好多花侍從床上跌下來,痛苦的呻|吟聲此起彼伏,不同顏色的血管接連崩裂,空氣裡腥澀的氣息凝重溼冷。

    白衣人也沒見過這樣的事,亂了一會兒,才在聖女的冷聲命令下去幫助花侍。

    寧長風也感受到了震動。

    就在他將四瓣血花放到心臟那一秒。

    心臟劇烈跳動,血管向上繃起。

    花神殿在顫,外面的人在喊,他的血在激流。

    他好像失去五感六覺,感覺不到,聽不到,只知道用沾滿血的雙手飛速縫合著傷口。

    花神殿震動結束的時候,他停下了手。

    他舉起手愣愣地看著上面的血,血液流經之處,皮膚下開始發燙,下面的血管在一顫一顫的,連同心臟。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出房間的。

    這時花神殿已經穩定下來,聖女剛從下面上來。

    她最快給花風植入聖花,在震動剛發生那一刻就下去穩定局勢,下面剛穩定住,她就上來看另外兩個花侍。

    主要是看寧宿。

    看到寧長風正靠在牆上,微怔地看著自己手上的血,她頓了一下,在他面前停住腳步,薄唇輕啟,“手上沾滿兒子的血,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寧長風渾身一震,僵硬地轉頭看向她,生緊地扯著嘴角笑了一下,“你在說什麼?”

    “他,寧宿,是你兒子。”聖女平靜地說,好像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她看到寧長風那張五官優越的臉上,露出一種有什麼即將崩塌的神情,他呼吸一顫一顫地,連髒話都出來了,“老子連一個女人都沒睡過,哪來的兒子!”

    聖女只是笑,“你相信了,所以你慌了。”

    “你現在回想,也能感受到不是嗎?繼承了九頭蛇古神的血脈,你對血液應該很敏感吧?不可能沒感受到。”

    寧長風血液流動的更洶湧,滾燙得像是要燃燒起來。

    聖女雲淡風輕又給他重重一擊,“連寧宿都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

    寧長風搖頭,“他怎麼可能知道,不可能。”

    “在你進去之前,我進去就確認了這件事。”聖女笑著說:“他在見到你第一面就知道你是他父親了。”

    在寧長風進房之前,聖女進去例行檢查。

    她確定聖花沒有意識,跟寧宿確定了要移植的部位,問他:“你知道當時在拍賣場,我為什麼說你的搭檔不是祝雙雙,而是寧長風嗎?”

    既然她這麼直接問了,寧宿便也直接說了,“因為你知道他和我是父子。”

    聖女詫異轉頭,“你知道你們的關係?”

    少年長睫半垂,“我見他第一面就知道了,也可以說,在沒見到他之前,只是看到他的名字,我就有所猜測了。”

    他並不是那麼神通,掐指一算就知道寧長風是他的爸爸。

    他是先知道師天姝是他的媽媽。

    初見時,就有所覺察。

    師天姝對一個只比她小几歲的人,絕不會向兒子身上想,但有時間差意識的他會。

    在靈車上他就意識到時間的不對了。

    那輛靈車上有一個家喻戶曉的大明星方恩可。

    車上人說的城市地點他都知道,可他不認識方恩可。

    末日喪屍爆發後就沒有明星了。

    末日之前,寧宿沒什麼朋友,他一個人吃飯時會看看綜藝,刷刷劇,逛逛社交平臺。

    如果那時有一個,隨便一輛車上就有很多人認識的大明星,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又隱隱覺得那個明星有些眼熟。

    寧宿記憶還算不錯,看著方恩可的裝扮,想了好久,恍然想起在哪裡看過他。

    在一個小破站的古裝美男混剪裡。

    那個視頻大概叫《終於知道媽媽為什麼看不上現在的流量明星了——那個年代驚豔時光的古裝美男子》。

    有了他出現在媽媽那個年代的靈車上這一意識,再看到長得和他莫名相似,莫名親切的師天姝,他就想過這應該是他的,從沒見過的媽媽。

    在《曼曼》副本里,這一想法逐漸確認。

    鬼生第一次見到師天姝,追著師天姝跑,應該也是察覺到了。

    如果在基地地位不一般,骨子裡有些高傲的師天姝是媽媽,誰又是爸爸呢。

    全基地有幾個男人她能看上眼?

    而他又姓寧呢,寧採臣的寧。

    答案顯而易見。

    那天下午,基地長河涌起巨浪,有一個溼發妖豔的男人趴在橋洞上,叫他“兄弟”,那一刻他就確認了。

    原來他眼睛長得像媽媽,鼻子像爸爸。

    那是那時他看著他的想法。

    聖女笑道:“原來你早就知道那是你父親了,你父親小時候有抱過你嗎,至少摸過你的腦袋吧,這是每個父親都會對孩子做的吧?”

    “要是第一次觸碰就是拋開胸膛撫摸心臟,是不是有點過於親密了?”

    寧宿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聖女對寧長風說:“我問過他長這麼大有沒有被爸爸抱過,摸過腦袋,他沒回答我。”

    寧長風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發懵的腦袋不斷地回映著少年的眼神,和他話。

    “兄弟,我現在好看嗎?”

    “五官哪一處最好看?”

    被他這麼問,他再次打量少年,覺得少年莫名熟悉,沒回答他,少年垂眼說:“我覺得我的眼睛最好看。”

    他還說:“要是有個口罩,把你這下半張臉遮住就好了。”

    少年的鼻子和嘴巴最像他,眼睛最不像他。

    聖女問:“你移植的時候,他睜著眼嗎?不知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拋開自己的胸腔是什麼感受。”

    寧長風每喘一口氣,胸腔和嗓子都火辣辣地疼。

    聖女看著他生生將手在按進牆裡摩擦,將手上黑血在牆上磨出一片血紅,繼續說:“不過,第一次和兒子親密接觸,就是拋開他的胸膛,割開他的心,也算是很有意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