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衣 作品

第90章 裝鬼

    挖掉眼睛,削掉鼻子,割掉舌頭,砍斷四肢。

    這在後宮早已存在,叫做人彘。

    血薇曾親眼看到,她的妹妹被做成人彘,被一個基地第一大社團,銀樺社團的人。

    那時,她才知道,她妹妹為什麼總跟著她,總是要她一起回家。

    那樣一個家,她想要一個人陪著。

    不然,一個人在那樣的沼澤裡會越陷越深。

    她每一個笑,都是在拼命抓住她。

    那個淡定聰明強大的女孩,其實心裡也會怕,怕她把她扔下,把她一個人扔在骯髒的沼澤裡。

    妹妹是這樣,這一刻她才發現她也是這樣。

    她們把唯一的希望寄託在彼此身上,才能在那樣的環境裡,以不同姿態掙扎活著,誰也無法離開誰。

    她的妹妹,成了人彘,把她推上了後宮之主的位置。

    她的妹妹的死,鑄就了她的技能武器。

    最後那一刻,她也是這樣對她說話的。

    她被做成一個人彘,裝在一個罈子裡,滿臉鮮血不見清純乾淨的模樣,因為舌頭被割掉,說話迷糊不清,“姐姐,姐、姐姐,我走不出去了,我、我死了,又兇又笨的你……可怎麼辦啊?”

    那是血薇人生中第一次痛哭。

    在那個骯髒的家裡,她們不能沒有彼此,不然會陷在淤泥裡越來越深。

    在這個血腥恐怖的世界裡,她們也不能沒有彼此,不然也會在鮮血中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在那個恐怖的異國血腥副本中,第一次進副本的她被妹妹推上後宮之主的位置,得到了全基地聞風喪膽的技能武器,成了人蛹師。

    所謂做人蛹,對她來說,就是挖掉人的眼睛,割掉人的鼻子,必要時砍斷胳膊和腿,成為保護她的人蛹,虐殺對手的工具。

    她越來越喜歡做人蛹,越來越渴望擁有最完美的人蛹,越來越,只能在血腥中尋找到開心。

    曾一度,她喜歡的人蛹,全都長著一張清秀的臉。

    可他們都不是。

    他們不像她,即便滿臉血也能笑得乾淨漂亮。

    他們不像她,聰明得第一次下副本,就逼得大社團高層洩憤般把她做成人彘,還能利用自己的死亡設套讓他們紛紛違規,並把自己送上高位。

    他們不像她,無論被怎麼恐嚇,被怎麼傷害,還是會跟過來對她笑。

    全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薇薇。

    即便她改名叫血薇。

    “姐、姐姐。”她長著空蕩蕩的唇角,模模糊糊地喊她:“姐姐。”

    血薇還記得,當時她的舌頭被那兩個男玩家割下來時,就扔在自己腳邊。

    她身體僵硬地動著,似乎是想向她伸出手,可是她已經沒手了。

    她的一隻手,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就被砍掉了,另一隻手是被當著她的面被砍掉的。

    不管血薇怎麼掙扎,怎麼哭喊,也阻止不了。

    人彘,彘就是豬。

    那個全校男生心目中最漂亮的白月光一樣&3記0340;女孩,像豬一樣晃動著,“姐姐。”

    血薇抱著雙膝,在不為人知的黑暗裡,眼淚一滴滴地掉落。

    “姐姐,你抱一抱我,好嗎?”

    她的身體還是晃動著,無法靠近她一步,因為她沒有雙腳。

    血薇一直以為她從來沒抱過妹妹。

    其實,她是抱過她的。

    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家裡有男人打她媽媽,滿口髒話。

    她從外面回來,走到那個小房間,捂住躲在角落裡的小女孩的耳朵,順勢把她抱在懷裡。

    那時小女孩在她懷裡抬頭看向她,眼睛乾淨漂亮,如廢水河上一泓月光。

    自那以後,她們再也沒擁抱過。

    直到她被做成人彘。

    她抱著她被塞進去的那個罈子,坐在血泊裡,在雨中嚎啕大哭。

    “姐、姐,姐姐,抱抱我……”

    “每次跟在你後面,我都想你像小時候一樣抱抱我,也很想主動上去抱抱你。”

    “可是,我沒法抱你了啊,我沒法……我沒有手和胳膊了,沒法抱了。”

    血薇哭著伸出雙手,靠她越來越近。

    她的雙手在她血糊糊的臉頰兩側,不足一釐米地上下移動。

    她靠她越來越近。

    她摘下了她的腦袋。

    寧宿過來時,血薇正抱著一顆腦袋流淚。

    她聽到的,小女孩一樣的哭泣,就是來源於人蛹師。

    寧宿只看到了她懷裡的一顆腦袋。

    窗戶大敞著,想必身體已經被她像處理其他死屍一樣處理了。

    寧宿沒有出聲,看清情況後就要離開。

    “我多希望她就是我妹妹,那我會去抱住她的,不論怎樣。”

    血薇喑啞的聲音,在黯淡的夜裡輕輕響起。

    腥澀的風呼呼作響,她的聲音被衝的迷糊破碎。

    如果換個人,可能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寧宿“唔”了一聲。

    “你怎麼知道她不是你妹妹?”

    血薇:“我妹妹,從不會讓我抱抱她,她只會笑著跟著我。”

    “在這場遊戲裡,哪個玩家主動碰死屍,哪個玩家就會死,她絕對不會讓我碰她的。”

    “這個世界上,她是唯一一個全心對我好的人。”

    寧宿明白了這一晚上出現的是什麼鬼。

    上一次是玩家們心有愧欠的,死去的玩家。

    這一次是玩家們心裡最愛的,死去的玩家。

    就連人蛹師這樣冷血兇殘的人,內心最軟的地方,也有這樣一個人。

    她抱著那個血糊糊的腦袋,一下又一下蹭著。

    只有在這個“人”面前,她才會這樣哭。

    寧宿在基地,在副本聽過人蛹師的很多事,但從沒聽人講過她還有一個同樣進入副本的妹妹。

    她或許是很久很久沒跟人講過,隔著模糊的黑暗,她竟然跟寧宿說起了她的妹妹。

    “我的妹妹,特別聰明,她每天跟著我出入各種場所,依然每次考第一。”

    記“她的聰明不僅體現在讀書上,如果她從那個噁心的副本世界離開,絕對不比師天姝差。”

    寧宿:“那不一定。”

    氣氛沉默。

    “師天姝那種大小姐,生長在空中閣樓裡,怎麼能比得過從黑暗泥濘裡走出來的女孩。”

    寧宿:“能的。”

    氣氛又沉默了。

    過了幾十秒,血薇憤怒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滾!”

    中氣十足,一點也沒有剛才哭泣時的脆弱感。

    寧宿立即就走了。

    拽起兩個趴在床邊偷聽的小孩。

    向回走時,寧宿聽到什麼落入河中的聲音。

    他回頭,看到血薇懷裡沒了那顆人頭。

    窗戶開著,腥澀的風依然在呼呼向船艙裡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