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三兩 作品

第98章 第 98 章

    只是朝中如今多是寒門提拔上來的人,他不屑於這些人共事,平日裡也多有糾紛,為了不在出現大朝會那日斯文掃地的場面,趙暨也多日不曾上朝。何況趙暨不過是個昏庸無能之輩,即便是在朝堂上也是無用的擺設,魏植無意去理會他,只管與幾位同僚商量對策。

    魏植整日忙於政務不見身影,薛珂則是急忙要離開洛陽,生怕待到叛軍攻城再想走就難了,而魏蘊還想留薛鸝再多住兩日,薛鸝本想拒絕,姚靈慧卻一口替她應了。

    她如今只想讓薛鸝與魏玠撇清干係,魏氏無法在朝夕之間傾覆,薛鸝嫁入魏氏依然是人上人,往後何愁沒有好夫婿。

    薛鸝無奈只能應下,而魏蘊懷有身孕,二夫人又在病中,兩個妹妹年紀尚小與她說不到一處去,唯有她能陪著魏蘊。

    只是沒成想這樣一拖,竟當真拖到了叛軍前來攻城,城中的人是想走也不好走了。

    薛珂急得原地跺腳,姚靈慧更是慌亂不已,急忙去收整好了要帶薛鸝避禍去,生怕薛鸝再落到魏玠的手上,日後會遭到什麼報復。

    薛鸝不以為意,她只憂心魏玠如何脫身,既然已經到了洛陽,可以說是退無可退,倘若當真攻入皇城去,魏玠叛賊的名聲便不好再摘去了。

    何況洛陽城還有夏侯氏鎮守,如何能輕易讓叛軍攻破?

    晚些的時候,薛鸝想要去城門上看一眼,她知道魏玠已經很近了。魏蘊還當她與姚靈慧要離開,在湖心島為她設宴送行。

    薛鸝對魏蘊一直心有歉疚,因此並未回絕她的好意。

    府中游湖裡的小島上建了一座閣樓,從前是府中宴飲作樂的地方,如今魏弛被暗中處死,魏禮還在平亂,其餘各支的堂兄弟或是逃散,或是戰死,此處已經空置了許久。

    正是新月高懸,簷下的宮燈招來了許多飛蟲,侍女拿著小扇替她們撲走蚊蟲,魏蘊將她們遣散後,給自己斟了一盞酒。

    “蘊姐姐懷有身孕不可飲酒。”

    魏蘊聽到了她的話卻沒有理會,將酒水一飲而盡,不以為然道:“不打緊。”

    她仰起頭看了眼天上的新月,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道:“鸝娘,我當你是知己,一直是真心護著你,若你受了什麼逼迫,儘管與我說,我不會棄你不顧。”

    薛鸝裝作聽不懂,笑了笑,說道:“何處來的逼迫?蘊姐姐才飲一口便醉了不成?”

    “我從前認為世間男子最好的便是堂兄這般模樣,我要嫁當嫁個舉世無雙的人。誰知世事總是不如人意,我那夫君畫得一手好山水,卻不識文章,不知聖賢,身為郡守竟分不清郡丞主簿各司何事……”魏蘊慢悠悠地講述著自己無能的夫君,說著自己起初對未來夫婿的期望,說著說著竟忍不住落淚。

    她從前只是個無憂無慮的貴女,世上最關心的便是她敬慕的堂兄,似乎是從薛鸝到魏府後,一切都悄然無聲地偏移了。她敬慕的堂兄變了一個模樣,魏氏的所有人都變了模樣,如今似乎連薛鸝也和她心中所想不一樣了。

    薛鸝見她哭了,也不知所措起來,只能想法子寬慰她。

    世上事大都不如意,魏蘊自小順遂,身邊都是如魏玠魏禮這般的少年英才,她忽然嫁給一個平庸無趣的人,心底有委屈也是在所難免。

    即便是她當初與梁晏騎馬過長街,去洛陽城外看過滿山春花後,忽地被魏玠拉去學琴看書,心中也是無限鬱悶。

    薛鸝喝了酒,有些昏昏沉沉的,開始說胡話:“既瞧不上他,且試著教他變得有趣些,總歸你是魏氏的人,若他實在不如你心意……你便,便休了他,讓表哥替你再尋一個……”

    等魏蘊出聲將侍女喚回來的時候,薛鸝已經醉到趴在桌上昏睡了過去,酒盞被推到,她的裙上衣袖上也都沾滿了酒漬。

    魏蘊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漠然道:“把鸝娘帶下去,給她換一身衣裳。”

    ——

    薛鸝再醒來的時候正是烈日炎炎,興許是睡得太久頭痛欲裂,渾身也沒有力氣,強撐著坐起身,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扶著床榻下地後眼前又是一陣陣地發黑,險些跪倒在地。

    她啞著嗓子有氣無力地喚了兩聲,許久後才有侍女進來,送來了洗漱的淨水和茶點。

    薛鸝用過了茶點,才終於有了些力氣,無奈道:“去備小船,再不回去阿孃又要訓斥我了。”

    侍女瞥了她一眼,說了聲是,而後薛鸝獨自吃完了一碟點心,也沒有見到侍女回來,忍不住起身去催促,等她走了一段路後,腳步猛地頓住,她扭過頭去看一旁種著的牡丹,昨夜還含苞的牡丹,今日卻花瓣舒展極為盛美。

    再想到醒來後渾身痠軟,飢餓到無力起身,只怕她不止是睡了一日。

    薛鸝慌忙去尋侍女,然而對方只怕是刻意避著她,找了一圈竟不見人影。她耐著性子等了半個時辰,才見到魏蘊乘著小船前來見她。

    魏蘊面上沒什麼表情,見到薛鸝第一眼,便開口道:“鸝娘,我是為你好。”

    薛鸝忍怒不發,問她:“我究竟睡了幾日,洛陽如何了,我阿孃呢?”

    “洛陽城外都是叛軍,誰也出不去,姚夫人知曉你被魏玠蠱惑,一心要出城與他私會,我將你扣在此處的事,已經與她說過了。”魏蘊像是變了一個人,語氣冷冰冰的,眼神更是如此。“你太過單純,魏玠為人狡詐,城府頗深,你被他哄騙也是情有可原。任何人任何事與他扯上,都會災禍纏身永無寧日,魏氏落得今日的下場,不正是因他所致?我是想救你的,鸝娘,你心性良善,不該與他這樣的糾纏不清。”

    薛鸝忍無可忍道:“不必自以為是替我做決定,我與何人糾纏,皆是我心甘情願,你若恨他厭他儘管如此,何必要將我困在此處?”

    魏蘊聽到她的話,面色愈發陰沉,幾乎稱得上是憤怒了,而後她猛地起身,目眥欲裂地瞪著薛鸝,眼眶泛紅死死盯著她,厲聲道:“你是蠢不成?魏玠早就不是從前的長公子了,他是我們一族的恥辱,他擔不起那些美名,什麼高風峻節,他分明是一個叛賊,卑鄙小人!魏氏養育他二十餘年,如今要毀在他手上了!你可知我一想到自己敬慕他十幾年,便覺得噁心作嘔。你偏偏要與他糾纏不清,這怪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