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三兩 作品

第32章 第 32 章

    “世子在憂心什麼?”薛鸝忍不住問他。

    或許是風景太好,薛鸝的語氣也溫柔,他便下意識回答了她的話。

    “社稷已是危如累卵,可惜我並無韓王之才,卻妄圖如他一般建伊呂之業,弘不世之功。如今連三公曹都無法勝任,若換做蘭璋,定能功載國史。”梁晏說完後才覺得自己的話無異於是自取其辱,薛鸝如此喜愛魏玠,定會在內心譏諷他的不自量力。他不禁別過臉,不去看她臉上的表情。

    然而許久後,他才聽到薛鸝說:“世子正值年少,何必妄自菲薄。”

    薛鸝身後是漫天飛舞的流螢,月光映照在她衣衫上,讓她連發絲都蒙了一層清輝,襯得她如同神女一般。

    “往後如何又有幾人說的準,世子但求無愧於心,是非成敗不必過問。”

    這種話梁晏聽得著實不少,只是從魏玠的心上人口中說出,總歸是多了幾分不同的意味。

    他嗓子莫名有些發堵,艱澀地開口道:“你不認為我與蘭璋相差甚遠嗎?”

    “燭火有燭火的光,流螢卻也有流螢的光,彼此都無法比擬,至少此刻,我認為流螢的光更得我心。”

    夜風吹得梁晏眼睛乾澀,他眨了眨眼,良久後才說:“多謝。”

    ——

    梁晏與父親爭執了許久,最終卻是因魏恆舉薦而得了三公曹的差事。此次來見魏玠,是魏恆要他來勸魏玠與薛鸝斷絕往來。

    這件事梁晏開不了口,一直在玉衡居拖到了天黑,也沒能說出幾句薛鸝的不好來。

    他坐在廊前納涼,碟子裡盛著切好的甜瓜,蚊蟲叮咬得他無心去碰那瓜果,只幽幽地嘆氣。

    春獵皇上遇刺一事尚未了結,本是將過錯推給了鈞山王,誰知最後還是讓秦王與河間王知曉了此事,二人憤慨至極,生怕日後會被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給抄家滅族,一氣之下索性聯合淮陰王起兵造反,以清君側為名想要誅殺夏侯氏滿門。魏玠因為頗有威望,如今被要求去寫討伐叛軍的檄文。

    梁晏想等他寫完了,再問一問他對薛鸝的心思,誰知一等竟等到了天黑。

    他正在心中思慮著如何開口,不曾注意到身後小心翼翼,輕得像只貓似的腳步聲。

    忽地有什麼撞上了梁晏的後背,不等他做出反應,一雙細弱的手臂從後伸過來,如同靈活的蛇般迅速而柔軟地纏上了他的腰腹。女子的身體溫熱而柔軟,緊密地貼著他的後背,髮髻上冰涼的珠翠觸到了他的後頸,叫他一瞬間渾身僵直,竟忘了該如何動作。

    “表哥,”她歡喜地出聲。“你是在這兒等鸝娘嗎?”

    梁晏聽到聲音後迅速冷靜下來,猶豫了片刻後,他略顯羞窘地小聲開口:“薛娘子,我並非蘭璋,你認錯人了。”

    薛鸝立刻鬆開手臂往後退開,連忙羞愧地賠罪:“是我昏了眼,竟冒犯了世子,還望世子莫要怪罪……”

    “不打緊。”梁晏嗓子發緊,也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正好此時,廊道另一端響起了腳步聲。

    天色昏暗,魏玠勉強辨識出薛鸝模糊的身影。

    “鸝娘?”

    薛鸝驚喜地朝他跑了過去,直直地撲進他懷裡,柔聲道:“幾日不見,表哥不想我嗎?”

    梁晏的眼睛也不知該看哪兒好,起身的動作顯得慌亂無措。

    魏玠任由她抱著,毫無羞澀地點了點頭,淡聲道:“樂安還在此處。”

    聽到魏玠叫自己的名字,梁晏更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了。

    薛鸝瞥了梁晏一眼,默默站到了魏玠身後。

    “檄文已經寫好了,你既有事想要找我,但說無妨。”

    梁晏方才想好的話都叫薛鸝這一抱給忘了個精光,此刻她又站在眼前,叫他如何能開口。

    他頗為無奈地朝著魏玠看過去,視線卻忍不住移向躲在他身後的薛鸝。她揪著魏玠的衣裳,正面帶羞澀地偷偷看他。目光交匯的一瞬,她又立刻別開了眼,彼此都對方才的事心照不宣。

    梁晏的心忽然狂跳不止,一聲一聲如同有人在敲打他的胸腔,震得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