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三兩 作品

第24章 第 24 章

    魏玠將家訓熟記於心,下筆時絲毫沒有停頓,似乎方才的事並沒有對他有多少妨礙。只有薛鸝寫寫停停,筆尖停頓遲遲沒有落下,凝聚在筆鋒的墨滴落紙上,逐漸暈開成一團。

    她看著那些家訓,不由地胡思亂想。魏府管教如此嚴格,到底是誰失心瘋不成要到魏氏宗祠來做這樣的事。

    “鸝娘”,魏玠無奈地喚了她一聲,而後將一張寫滿字文的紙放到她面前。“你來抄這張。”

    薛鸝不覺有異,直到抄完了一句,才愣愣地問他:“這是什麼?不是抄家訓嗎?”

    “父親罰我,理應我親自抄寫,不可由他人代筆,你既說了要陪在我身側,便抄這一份吧。”魏玠抬眼看她,補充道:“這是清靜經,若有何處不懂,可以來問我。”

    見薛鸝呆愣著沒有反應,他又說:“見你曾去淨檀寺禮佛,若你不喜歡清靜經,我可以再替你抄錄一份心經。”

    “不必,表哥有心了……”薛鸝無可奈何,只好老老實實提筆抄錄。此刻坐在魏玠身邊,她只感到如坐針氈,再不敢像來時那般輕佻地戲弄他。

    等魏玠放下筆,再扭頭看向一側的薛鸝時,她已經趴在書案上毫無知覺地睡了過去。連筆尖何時碰到了臉頰都不知道,白嫩的面上被染了幾道黑乎乎的墨跡。

    他本想叫醒她,手落在她後背的時候卻又忽地頓住。一方天地間只有他們二人,薛鸝勻緩的呼吸聲,似乎與彈琴時一般,能讓他短暫地感受到安寧,似乎塵世間一切喧囂都在此刻暫時隱匿。

    是她自己要迎上來的,無論何種後果,都該要承擔才是。

    晨光熹微之時,魏玠敲了敲書案,薛鸝終於睡眼惺忪地睜開眼,趴在書案上整整一夜後,她肩頸痠麻到幾乎失去了知覺。

    魏玠見她不慌不忙地揉肩捏頸,好心提醒道:“再不走便要天亮了。”

    薛鸝回過神,這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連忙站起身,正想責怪魏玠不叫醒她,又想起昨夜分明是她求著要留下,此刻怪他未免太不講理。

    她想了想,問道:“天色這樣早,應當沒有看守,走出去也不打緊嗎?”

    魏玠並沒有說實話,而是溫聲道:“鸝娘還是原路回去的好。”

    ——

    薛鸝一夜未歸,若不是魏蘊幫她從中遮掩,只怕要被姚靈慧在院中罰跪一整日。

    魏玠抄寫完家訓後,在祠堂中跪了半日,魏恆見他知道錯了,又嚴厲地斥責了幾句,而後便不再深究他犯下的錯。

    祠堂中偷情的二人,當日夜裡他聽到聲音後便認了出來,然而女子是他的姑母,事關魏氏的聲譽,他一時間不好下手處置,只能暫時擱置。

    回到玉衡居,梁晏正在看前朝刑獄的藏書,見他回來了,立刻眯起笑眼,問道:“薛娘子可曾去找過你?”

    是梁晏透露了他在受罰的事,魏玠對此並不意外,淡淡地應了一聲後在他面前坐下。

    “祠堂又黑又冷,這一次受罰能有美人相伴,感受如何?”梁晏盯著魏玠,勢必要從他面上看出點什麼來。

    魏玠掀開書頁,平靜道:“不算太好。”

    聽了些汙穢不堪的叫聲,如今想來,的確算不上多好。

    “我看未必。”梁晏繼續道。

    這一次魏玠並未否認。

    晌午過後,梁晏去找魏恆請教,待他回到玉衡居來尋魏玠,見他正在翻閱什麼東西,上前問道:“這是什麼?”

    “秦夫子病了,託我查驗魏弛他們交上來的課業。”

    梁晏點了點頭,看到桌上一碟未曾動過的點心,疑惑道:“你從前可不吃點心。”

    “是薛鸝送來的東西,你親自接過手。”魏玠提醒道。

    他說完後,繼續翻看課業,直到看見一個熟悉的名字後,手指忽然僵了一瞬。

    看得出此人有意模仿薛鸝的字跡,只是在微末處仍有淺顯的差別。

    魏玠翻閱的動作凝滯了片刻,從中抽出魏縉的課業,與薛鸝的放在一處。

    梁晏艱難嚥下嗓子裡的糕點,一邊伸手去夠茶盞,一邊小聲嘀咕:“這糕點好生難吃……”

    話音才落,他聽見背後驀地傳來一聲短促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