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湯豆苗 作品

063【酒與劍】

    “我不知道。”

    裴戎沒有顧左右而言他,可答案卻讓人摸不著頭腦。

    席先生眉頭皺起,因為以他對裴戎的瞭解,這句回答並非虛言。

    裴戎自顧自地倒上一杯酒,仰頭倒進口中,辛辣刺激的味道令他咳嗽起來,勉強止住體內奔騰洶湧的氣息後,他自嘲道:“十三年前今上登基改元,我那時候躊躇滿志,本以為能大展拳腳,在軍中扛起裴氏大旗。卻不曾想父親對我說,從此以後不許踏足軍中,我問他這是為何,他不答,很快就有一道聖旨降下,升我入五軍都督府掛了一個閒職,卻免掉了我在京軍西營的軍職。從那時候起,我就只能跟一幫紈絝廝混,再無觸碰軍中實權的希望。”

    席先生輕輕一嘆。

    過往種種,如今只能緬懷佐酒,只是胸中那些塊壘終究無法釋懷。

    裴戎面露嘲諷,冷笑道:“沒多久,父親就帶著大軍西征吳國,在你這位大謀士的輔佐下,戲耍吳國大軍,成功奪下虎城,一舉改變兩國攻守態勢,也為西境百姓贏來至少二十年的安穩日子,的確稱得上國之干城。可是先生,有件事你能否教我,父親與祖父不同,他精擅養生之道,又有一身不弱於你的武道修為,為何最後會稀裡糊塗地死在軍營裡?”

    他忽地站起來,雙手撐著桌沿,身體前傾怒目道:“真當我不知你們做過什麼?父親斷絕我的前程,又在西境戰事中獻出自己的性命,不就是為了贖罪?不就是想要保住裴家門楣?可既然如此,你們當初為何要做?”

    “為何要做?!”

    他勃然怒喝,鬚髮皆張。

    席先生並未動怒,他面色平靜地迎著裴戎的目光,重複著之前說過的那句話:“你不配評價你的父親。”

    裴戎身體晃了晃,搖頭道:“左右不過是那些事,值當些什麼呢?我不配,我也不懂,不能謀身,何以謀國?罷了,我只是個廢物而已,哪有資格與奇謀百出算無遺策的席先生坐而論道?”

    席先生雙眼中終於泛起些許怒意,極其失望道:“那時候都中波詭雲譎,不知有多少高門大族滿門抄斬人頭滾滾,先國公知你性情張揚不懂隱忍,才暫時讓你以退為進,卻不想你墮落至斯,稍遇挫折便自暴自棄。你今日滿腔怨恨,又可知當年先國公去世之前,對你是何等期望?”

    裴戎聞言不可置信地望著席先生,臉上血色漸漸褪去。

    席先生冷笑,接連問道:“真以為裴氏這個姓氏就是不死金身?功高震主可曾聽過?水滿則溢可曾聽過?連你家先祖都必須在天家面前低頭,否則的話谷豪當年怎會被處死?與之相比,你那點委屈又算什麼?先國公過世十年,你可有片刻時間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

    這一連串誅心之問打得裴戎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