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尾俱全 作品

459 海妖與迴歸的意老師

    像霧一樣銀白的月色,朦朦朧朧地漂浮在空氣裡,柔軟了目光所及的一切。漆黑的廢墟彷彿也有了生命,在寂靜中低低地呼吸著。遠方不知何處響起的一支悠長曲子,迷濛得如同夢境一樣,既美,又有些叫人害怕。

    林三酒怔愣了一會兒,忽然忍不住滑下了一顆眼淚。她忙伸手拭了,手背在一不小心碰著了自己的一臉鬍子時,這才猛地一驚,醒過了神。

    四下一看,清久留正坐在她身邊——二人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坐下的、坐了多久了。

    在迷濛的白霧中,他沉靜下來的面容如同月下湖色,令人望一眼,便不由自主地放淺了呼吸,生怕驚擾了他。一顆淚珠輕輕地劃下了清久留的面頰,在月光下閃爍起了耀人的星光。

    林三酒的目光再一次迷茫起來,怔怔地轉過頭,望著遠處的黑暗。

    低聲的哼唱,悠悠地描摹出了一支從沒聽過的曲調;它彷彿是順著人的心神而起承轉合的,只要人的生命不止,它就可以永遠地這樣唱下去。

    ……時間在一片迷濛中,被消弭了意義。

    “我說,你們兩個到底在搞什麼鬼?”伴隨著頭上一塊碎石被猛地掀開了,刺圖一張因惱怒而漲紅了的臉伸了進來,看著還真有些像蛇了:“……老子等了你們一個晚上,你們連個屁也——”

    哼唱聲忽然輕輕地揚了起來,刺圖一愣,抬起頭看了看,面上的潮紅漸漸地消退了。

    “這、這是什麼……”他看也沒有看坐在地上的兩個候選人一眼,只含糊地叨咕了一句。

    曲調柔柔地妖冶了起來,彷彿多了幾絲來自異國的意味。眼前一片廢墟里的漆黑,彷彿也因為這悠揚不絕的歌聲而淡了下去,似乎終於要露出那隱藏在暗色裡的物事了。

    腳下被半根斷掉的鋼筋一硌,刺圖登時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他看了看背對自己的兩個人,連忙兩步來到了能說話的清久留身邊:“喂,你怎麼——”

    目光才一落在了後者的臉上,刺圖忽然屏住了呼吸,聲音低了下去,含糊了,最終消散在了空氣裡。

    他怔怔地看了清久留幾秒,彷彿也因為這一片耀目的星光而失了言語一樣,慢慢地彎下了腰,與另外二人一起,並排坐在了一塊大石上,痴痴地看向了遠方的黑暗。

    黑暗中徐徐走出來的,誰也不知是什麼,但是卻美得叫人忍不住落淚。

    ……是陽光在海水間折射出的七彩,是野鹿從草原上躍起的輕盈,是這個世界上使人活下去的透明希望。

    林三酒一張臉早就被眼淚打溼了,她嗚咽得就像一個剛找回母親懷抱的嬰兒,一眨也不眨地望著那從黑暗中走出來的影子;影子輕輕地繞著他們走了一圈,最終停在了坐在中間的清久留面前,緩緩地朝他探出了手。

    被“她”碰觸的那一刻,一定是無上的——

    “你醒醒。”

    一個從腦海深處驟然響起的聲音,登時令林三酒一震。她望著那一片黑影,一時間還有些迷茫;剛才的聲音又涼涼地開了口:“……遇見這麼個小東西就不行了,你可還需要多磨練一下自己的意志力。”

    林三酒一吸鼻子,剛才像浮泡一樣差點消融在一片溫柔裡的理智,瞬間又清醒了過來;她剛剛跳起身子,還沒等轉過目光去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腦海中的聲音又輕輕阻止了她:“別轉頭。”

    “啊?”到了這一刻,林三酒才終於意識到了自己聽見的是誰:“……意、意老師!你回來了——你沒事了?”

    “嗯,我沒事。”聲音輕輕地笑了一下。

    林三酒一顆心咕咚咕咚地跳著,強迫自己垂下了眼皮——在她的余光中,那影子似乎因為她的動作而稍微頓了一頓,徐徐向後退開了一些;她忙在腦海裡問道:“那是什麼東西?我為什麼不能轉頭?”

    “我說你不能轉頭,可沒說你不能抬頭。”意老師的聲音像含著笑意一樣輕柔地響了起來,“只要別看你身邊那個人就行。”

    什麼意思?清久留怎麼了?

    林三酒有些愣愣地,還是如她所說的那樣抬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