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銜尾蛇

    “你待在這裡別動……”

    孟舟山面色沉凝,他按了按隋月聲的肩膀,只說了這麼一句話。隨即轉身離開房間,朝著樓上飛快跑去,衣角帶起一陣迅疾的風聲。

    隋月聲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微不可察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抹擔憂,然後慢慢推著輪椅跟了上去。

    孟舟山來不及等電梯,直接走的樓梯。結果經過拐角時,原本靠在角落裡的拖把忽然倒了下來,木質的棍子噹啷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動靜。

    孟舟山顧不上扶起,繼續朝著樓上跑去,然而未走兩步,忽然發現了不對勁。他慢半拍停住腳步,回頭看向牆角,待看清那裡擺著的東西時,瞳孔不禁微微收縮——

    那裡藏著一顆人頭……

    鮮血模糊了面容,難以辨別五官。孟舟山只能通過被鮮血染成暗色的電光紫頭髮,以及耳朵上奇奇怪怪的金屬飾品認出對方是今天踢傷隋月聲的那名小混混。

    樓道寂靜,頭頂的燈泡忽然閃了兩下,陰森幽暗的環境讓人遍體生涼。

    孟舟山慢慢走了下來。他從口袋裡拿出手帕,裹住指尖,然後俯身拿起那根拖把看了看,卻見原本是灰色的布條被鮮血浸得通紅,經過氧化已經變成了暗紅色。

    這根拖把從下午的時候就在了。

    而現在是晚上十點,毫無疑問,兇手早已離開。

    孟舟山只能放下拖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一邊給嚴越昭打電話,一邊朝著樓上走去。

    他知道兇手已經逃脫,剛才急促的步伐終於逐漸變得平緩起來,只是心卻在一寸寸往更深處沉去。

    孟舟山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舉動改變了什麼,從而產生蝴蝶效應,引發了這樁原本並不存在於記憶中的兇案。他只知道這件案子如果和銜尾蛇有關,後面的事情只會越來越棘手。

    他憑藉著剛才那具女屍從自己家窗戶掉落的位置,在走廊一間間搜尋著對方的住處,最後停在了其中一扇門前。

    孟舟山站在門口靜聽片刻,確認裡面沒有活人之後,毫不猶豫一腳踹開了房門。只聽“嘭”的一聲悶響,這扇老舊的房門便轟然倒地。

    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燻得人一陣眩暈。

    孟舟山卻面不改色地走了進去。他必須在警察趕來之前確認一些事,否則案件現場進行保護後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是一間格局窄小的房間,只有一室一廳。窗戶緊閉,密不透風。一張厚重的木桌緊靠著窗戶,桌腳繫著一根尼龍繩,順著牽引到窗外。

    毫無疑問,繩子的那頭就係著剛才掉下的女屍。

    孟舟山皺了皺眉,終於覺得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那具女屍眼熟了,分明是今天和那個男混混在一起的女生。他站在窗邊往下看去,依稀還能看見那具屍體在夜風的吹動下一次次撞擊著自家的窗戶。

    女生的屍體在這裡,那男人的呢?

    孟舟山收回視線,轉而走到了臥室裡面,視線略過地上一堆雜亂未洗的衣物,最後落在了正中央的一張大床上——

    那裡靜靜躺著一副僅剩下軀幹的屍體。四肢和頭顱都不見蹤影,鮮血湧出,幾乎把整張床墊全部浸透。

    牆壁上面被人用東西沾著鮮血,畫出了一條正在吞吃自己尾巴的巨蛇,怪誕而又陰森。

    是銜尾蛇……

    孟舟山面色變了變,正準備進去看看是否有別的線索,樓下卻忽然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警笛聲。他皺眉一瞬,只得慢慢退出了兇案現場。

    隋月聲不知何時也坐電梯上來了。他推著輪椅停在門口,見孟舟山從裡面走出,猶豫著出聲問道:“裡面怎麼了,是不是……”

    死人了?

    最後三個字未來得及說出口,孟舟山便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把輪椅推到了走廊另一端比較空曠的位置:“不是讓你在底下待著嗎?”

    隋月聲沒忍住顫了顫睫毛,孟舟山掌心一片微癢,只聽少年略有些無措的低聲道:“我害怕……”

    一具女屍大半夜在外面不停地撞窗戶,誰能不怕。

    孟舟山一想也是,慢慢鬆開了捂住隋月聲的手。他察覺到是自己的疏忽,語氣難免帶了幾分歉意:“我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下面。”

    隋月聲沒說話,無聲搖了搖頭。一雙蒼白纖細的手緊緊攥住孟舟山衣服下襬,似乎是怕他再次離開。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嚴越昭大半夜帶著手下急匆匆趕來時,就看見這樣一幕情景。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立刻衝到孟舟山面前神情緊張的問道:“屍體呢?!”

    孟舟山以前經常受邀幫忙寫罪案報道,和警局上下都很熟。他看了嚴越昭一眼,示意對方去房間裡面看:“在裡面,兩具。”

    嚴越昭看見了被踹開的門,神色不善:“你進去了?”

    空氣中的血腥味愈發濃厚刺鼻。

    孟舟山看了隋月聲一眼,從口袋裡摸出煙,用打火機點燃,菸草味很快蓋過了血腥。煙霧嫋嫋,讓那雙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看起來不甚分明:“我不進去怎麼發現屍體,不發現屍體怎麼跟你報警?”

    嚴越昭:“少他媽跟我扯犢子,回頭再跟你算賬!”

    嚴越昭沒見過隋月聲,見他緊緊靠著孟舟山,不由得好奇瞥了他一眼。但礙於情況緊急,並沒有問什麼,在門口戴上鞋套手套,和手下一起進了案發現場。

    在銜尾蛇出現之前,本市從沒有出現過這麼血腥的兇殺案。可想而知,房間裡響起了嚴越昭的怒罵:“屍體頭呢?!”

    法證習慣他的暴脾氣了:“頭兒,沒找到。”

    嚴越昭:“胳膊呢?”

    法證:“在床底下。”

    嚴越昭:“腿呢……哦,我看見了,在廚房。”

    牆壁不隔音,他們的對話都能聽個七七八八。隋月聲安靜靠著孟舟山,嗅著男人身上淡淡的菸草味道,忽然抬頭問道:“裡面住著的人是不是被分屍了?”

    他聲音很輕,就像浸在冰塊裡的水,悄絲絲泛著涼意,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見。在走廊裡卻響起微不可察的迴音。

    孟舟山垂眸看向隋月聲,卻見那雙眼睛裡只是單純的好奇。他輕輕彈了彈菸灰,吐出一縷寡白的煙霧:“小孩子別問那麼多。”

    隋月聲聞言輕輕笑了笑,果然沒有再問。

    沒過多久,嚴越昭臉色黑沉的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他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案子的棘手之處,眉宇間溝壑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