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解藥

    邵衾寒顯然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電影開場的時候,他站在漆黑的影廳裡面,連位置都不知道該怎麼找。

    沈涼站在他身後,出聲提醒:“第七排,往前走。”

    邵衾寒習慣了黑暗,行走無虞,聞言走向了第七排。沈涼怕他摔倒,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

    他們在靠後的位置落座,這個時候影廳已經陸陸續續坐滿了人。邵衾寒左右看了一圈,結果發現這一排只有他們兩個人,與周圍格格不入:“我們這個位置很差嗎?”

    沈涼看向他:“怎麼了?”

    邵衾寒:“為什麼只有我們兩個?”

    沈涼哦了一聲:“因為這一排的位置全都被我買了,你不是不喜歡和陌生人挨著嗎。”

    “……”

    邵衾寒沒說話,身形緩緩倒入椅背,眼

    前的大屏幕正在播放廣告。白色的光點在眼前跳躍,在漆黑的影廳中是如此醒目。

    “喂,”沈涼坐在旁邊,忽然出聲,“你還有什麼想做的事,我今天心情好,帶你一起做了。”

    邵衾寒眼皮子都沒抬:“打斷你的腿算嗎?”

    這是沈涼當初逃跑被抓回來,邵衾寒心裡一直耿耿於懷的念頭。

    兇殘。

    沈涼手裡有一桶爆米花,他嚼著嚼著,不知道為什麼,又不想吃了,似笑非笑的提醒邵衾寒:“這句話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別對別人說,容易嚇著人。”

    他們心裡都清楚,那個“別人”指的是誰。

    邵衾寒聞言不知為什麼,又開始無端煩躁起來。他閉眼調整了一下坐姿,強迫性把注意力投向屏幕,結果電影開頭就是一個昏暗幽閉的房間,以及地板上緩慢流動的鮮血。

    邵衾寒握住扶手的手緩緩收緊。

    電影開篇,就是一名男子殺害妻子,有條不紊處理屍體的過程。大概因為畫面血腥,所以導演進行了虛化處理,鏡頭一直對準地板,使得觀眾只能看見兇手來回走動的腳步以及地上斑駁的血痕。

    很容易讓人猜出發生了什麼。

    沈涼吃東西的動作微微一頓,沒想到電影居然是這種內容。他在黑暗中不著痕跡的往身旁看了一眼,眉頭微皺,莫名有些擔憂邵衾寒,然而因為視線昏暗,他看不清男子的神情。

    電影還在繼續。

    男人處理屍體的時候,他六歲的女兒就站在門後,目睹了全程。隨後因為受到驚嚇患上失語症,在警察來調查的時候,半個字也說不出。

    整部電影都在圍繞著這個案件徐徐展開。

    沈涼只覺得裡面的每一幀畫面都像一把無形的刀,忽然有些後悔選了這部電影,慢慢放下爆米花桶。

    “不好看,”

    沈涼說,

    “要不我們走吧……”

    他只是喜歡看熱鬧,並不喜歡往別人傷口上撒鹽。

    邵衾寒沒動,他坐在原處,漆黑的眼眸緊盯著前方閃爍變幻的畫面,一幀一幀彷彿都被放慢了速度:“……看完再走。”

    聲音如常。

    沈涼只得陪他一起。他們看完了警察引導小女孩說出真相,最後把兇手抓捕歸案的全過程。期間邵衾寒一直沒什麼反應,但太過平靜反而讓人覺得不安。

    兩個小時後,電影散場了,頭頂燈光刷的一聲亮起。觀眾對於電影中的慘案仍感到唏噓,小聲議論著,陸陸續續離開了影廳。

    沈涼起身,見邵衾寒沒動,輕聲提醒道:“我們走吧,電影放完了。”

    邵衾寒聞言終於回神。他用手撐著從座位上緩緩起身,一瞬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身形晃了兩下,連站立都困難。沈涼眼疾手快扶住他:“你沒事吧?”

    邵衾寒喘了口氣,一張臉在燈光下白得幾近透明。他盯著沈涼,然後扯了扯嘴角,說了六個字:“電影挺好看的。”

    沈涼再缺心眼也知道這個時候肯定不能跟著說:對,沒錯,是挺好看的。

    事實上,他現在很想跟推薦這部電影的人幹一架。

    “走吧。”

    沈涼見打掃的保潔阿姨進來,把邵衾寒拉出了電影院。現在外面天色擦黑,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街頭滿是擁擠的行人,稍不留意就會被擠散。

    車停在馬路對面。

    沈涼牽住邵衾寒的手,這才發現他掌心一片黏膩冰涼,頓了頓,牽著他繼續往對面走去,哪怕人群擁擠也沒鬆開半分。

    “你看,牽緊一點就不會走丟了。”沈涼說。

    邵衾寒破天荒的沉默,任由沈涼牽著,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直到上車之後,他才閉目靠著車窗,冷不丁開口問道:“你有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