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葵 作品

第127章 第 127 章

    說完便溜走了。

    江安戰鬥力很強,不需要人幫助,一旁看戲的人也默默地散開。

    懸在門頭下的油燈晃了晃,照映著燭光下纖細卻挺拔的身姿,梁實滿遠遠地瞧著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唇角彎了一下,準備轉身離開,忽然聽見一聲響。

    梁實滿看她丟開掃帚,軟著身體靠著大門緩緩地坐下,世界彷彿忽然沉靜下來,剛剛那個堅強的姑娘褪去了硬殼,雙手捂住臉,肩膀微微地顫抖。

    梁實滿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張張嘴,喊了她一聲:“江,江!”

    江安身體僵硬,猛地抬頭循著聲音看過去,瞧見梁實滿的一瞬間,有些發矇。

    梁實滿瞧見她臉上的淚痕,忽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好半響才說:“你別走,等我一會兒!”

    江安看著他從自己眼前跑過去,一溜煙兒的,很快,她根本來不及開口。

    江安擦乾自己臉上的眼淚,沒回家,安安靜靜地坐在臺階上等著他,大概過了一刻鐘才聽到他的腳步聲,抬眸看過去,他手裡拿著一根糖葫蘆。

    也是今天,江安才知道原來糖葫蘆也不是甜的,又酸又澀,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明明它看起來又紅又誘人,彷彿昭示天下,它是世上最甜的東西。

    “好酸啊!”她輕輕地說。

    梁實滿學著她坐在臺階上,聽到她的話,附和地點點頭,可不是嗎!這糖葫蘆還不是買的衚衕口王家的,他說:“你吃外面的糖衣。”

    “糖衣很甜!”

    “別咬到裡面的山楂就好。”

    那多浪費啊!

    江安這樣想著,卻聽著他的話,小小的咬了一口裹在山楂球外表的糖衣,這回在嘴巴里回味的只剩下甜了。

    “謝謝你,梁相公。”江安捏著糖葫蘆的籤子,轉頭看梁實滿。

    她笑著說話,專注地看著他,梁實滿眼睛彷彿燙了一下,有些慌亂的撇開目光,不敢和她對視。

    江安並不在意,依舊柔聲說:“我不叫江江,我叫江安。”

    梁實滿靠在門欄上,俊俏的臉蛋有些紅又好像只是淡黃的燭光:“我也不叫梁相公,我叫梁實滿。”

    江安無聲唸了念他的名字,不知道是哪幾個字,只覺得連著他的姓讀起來像是糧食滿。

    梁實滿的名字是他的老師為他取的,寓意便是希望他這輩子不會再餓肚子:“我以前是沿街乞討的乞兒。”

    江安眼睛微微睜大,有些震驚地看著他。

    很能將他和乞兒聯繫在一起。

    梁實滿不在意地笑了笑,懶洋洋地抱著手臂,語氣輕鬆:“人生際遇無常,苦難過後,便只剩下甜了。”

    他轉頭,下巴朝糖葫蘆點了點:“你要不要再吃一口糖?”

    江安垂眸看手裡的糖葫蘆,咬一口糖衣,清脆的響聲在嘴巴里爆開,甜味一直漫到心裡。

    就算不喜歡吃甜的食物,偶爾吃到甜的,也會覺得滋味美妙,更何況吃慣了苦的。

    “好吃嗎?”梁實滿問。

    江安點點頭,這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梁實滿沒見過比她更好滿足的姑娘,心裡湧上一個念頭,也說出口:言諾中文“以後你想吃,我都給你買,好不好?”

    “為什麼呢?”

    “你是在可憐我嗎?”

    回到家,梁實滿還在想江安的話。

    她是很可憐,未出世便被父親拋棄,獨自撫養她的母親病弱,如今她那父親還打量著為她說親的主意以待來日她生子後送給章家養育。

    可他真的僅僅是因為她可憐才想給她買糖葫蘆嗎?

    梁實滿心煩意亂,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想起今日還未記賬,爬起來找賬冊,瞧見了又覺得沒有必要,不過就是一根糖葫蘆。

    他躺回去,望著帳頂,可是他想給江安買很多糖葫蘆誒!

    他攢了很多錢,很多很多錢,能買很多很多糖葫蘆。

    梁實滿在胡思亂想中入了睡。

    自那夜後江安每天都可以在自己的窗臺上看到一根糖葫蘆,和往常一樣,醒來時天還未亮,她起身推開窗,散散屋裡的熱氣,嗅著清新的空氣,江安習慣性地探手摸出窗外。

    在窗臺上摸到一個桑皮紙袋。

    她知道里面裝的是糖葫蘆。

    因為屋裡有別的租客,其中有一戶是出早餐攤子的,所以每日大門開得格外得早,梁實滿每日上值也是趕著晨霧起早,路過江安家,便會順手放一根前一天晚上買的糖葫蘆。

    今天的這一根比昨天的還要甜,偶爾也會吃到和王家點心鋪一樣酸的,但更多的是甜的。

    江安面無表情地吃完一根糖葫蘆,嘆了一口氣,估計再過半個月天氣稍微暖和了,那些點心鋪才會漸漸的下架糖葫蘆,但半個月也是不短的時日,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他們要找個機會好好談一下了。

    一個冬天將要過去,糖葫蘆已經不似最初那般好賣,江安也接不到處理糖葫蘆的活計了,便和從前一樣買了絲線回來打絡子賣去繡房來補貼家用。

    她坐在院子裡,膝上放著笸籮,手指轉得飛快穿出一個個精妙的結,做完一個,便抬頭望一眼門外,只等著梁實滿路過,攔下他。

    不過先等來的是隔壁的鄰居嬸嬸。

    “聽說章近宥外放了。”

    上回章近宥離開後,江安又有好些日子沒聽到有關他的消息,猛地愣了一下,有些緊張:“他升官了?”

    “對啊,聽說是去雲南府當個什麼知縣。”那嬸嬸把她聽來的消息告訴江安。

    江安不懂這些,鄰居嬸嬸有個遠方侄子當官,知道的不少,和她講起其中的彎彎道道。

    “你與那章近宥有仇?”下了值,陳寧柏尋到空閒問梁實滿。

    陳寧柏正在六部觀政,今日隨吏部侍郎去給陛下回話,提起雲南府幾個貧瘠的小縣的空缺,那是個人人都不想去的地界,侍郎不想得罪人,到皇帝跟前哭訴,請皇帝親自下詔派官。

    巧合的是,大殿內坐在不遠處替皇帝謄抄摺子的梁實滿不小心碰掉一封摺子,正是禮部這個月的考評。

    皇帝仁德不會計較這些小事,偏梁實滿像是犯了什麼大罪一樣,連忙起身告罪。

    正好皇帝心裡也無人選,便讓梁實滿把摺子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