慚時 作品

第122章 人工智能20

    說著。

    門重重合上。

    魚星草在屋子裡僵硬坐了幾秒鐘,陡然站起身,狠狠把枕頭摔在門上,“簡雲臺,認識你我真是倒八輩子黴了!”

    氣死了。

    這人說話怎麼這麼讓人生氣?!

    什麼叫躲著藏著就安全?

    這個副本里哪裡還有安全的地方,一切都被星隕所掌控。龐大的巨型企業滲透生活的方方面面,躲著藏著安全個屁。

    如果是胖子在這裡,簡雲臺會說這種話嗎?魚星草心裡有些酸不拉幾的。

    但是轉念一想,如果是胖子在這裡,胖子必然不會像他一樣問出那些話。

    胖子是無條件相信簡雲臺的。

    同樣也無條件支持簡雲臺的判斷。

    魚星草在房間內焦急踱步,理智上想要趕緊離開租房,情感上又擔心簡雲臺錯信人,導致最後一個人孤立無援。

    嗒嗒——

    嗒嗒——

    地板就差被他踏穿了,最終魚星草坐在了電腦之前。眼神定定看著電腦黑屏,指尖輕觸鍵盤上殘留的乾涸血跡。

    ——這是黑客白留下的血。

    魚星草抬掌,目光復雜注視著指尖沾染上的血痕,“……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

    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摩天大樓中陰雨連綿,霓虹燈的光束之中散落氤氳雨幕。巨大的電子成像在空中怪異微笑著。

    “歡迎來到美夢之城。”

    “歡迎來到美夢之城。”

    “歡迎來到美夢之城。”

    有溫柔的女聲,也有充滿磁性的男聲,還有小孩子稚嫩的童聲。每經過一個巨大的電子成像,沙微星都要向車窗外看一眼。

    街邊總是躺著很多人。

    那些人沉溺在藥物致幻的美夢之中,他們能感受到現在正在下雨嗎?

    他們能感受到已經變天了嗎?

    還是說,他們明明已經感受到陰雨擊打在身上的冰涼感,卻仍然沉浸在星隕給他們建造出的精神滿足之中。即便身處滂沱大雨之下,他們也不願逃脫出這個泥沼深淵。

    雙手被牢牢銬住,沙微星緩慢地從車窗外收回視線,唇邊泛開一抹冷嘲。

    不能這樣想。

    不能將罪責推卸給受害者。

    底層人民都只是受害者而已,一開始永生藥劑出現的時候,政府有給人民選擇的權利嗎?沒有,所有人強制性被注射藥劑。

    當致幻藥物出現的時候,星隕已經通過各類治療疾病的藥劑,牢牢把住了人民的心。沒有人認為這是一種致幻藥劑,在大多數人的有限視野裡,這就是菸草的升級版。

    並且還不會像煙那樣可能導致肺癌。

    每一個未來歷史書上的轉折點,當它們真實發生的時候,人們往往察覺不到這會帶來怎樣的後果,這只是普通平常的一天。

    永生。

    結紮。

    藥物。

    義肢。

    一直到現在的圖靈測試。

    星隕謀劃多年,在全民狂歡的假象之中,暗地裡佈置有關人類清除計劃的一切。沙微星的社交圈都是富家子弟、權貴後代……若不是兩年前女朋友的那場噩耗,也許此時此刻的他,也會像他的社交圈中人一般。

    既得利益,然後去剝削他人利益。

    像是天邊有一張沾著糖霜的大網,遮天蔽日。這張大網從天而降,狠狠地蓋在城池之上,螻蟻們在網內舔著糖霜,分毫不知自己已經瀕臨窒息。只有少部分人才能從大網的縫隙中逃竄出去,站在螻蟻之上。

    原本,沙微星也可以成為其中一員——他已經被擬進了人類清除計劃的白名單。

    “我不知道圖靈去哪裡了。”沙微星緩緩閉上眼睛,親手掐斷了鑽出大網的唯一機會。

    他不想像逃難一般鑽出大網,他想掀翻大網,咬斷大網,他不想眼睜睜看著人民變成螻蟻而後窒息,更不想成為資本的爪牙。

    “你們可以對我用刑。”他平靜說。

    車輛前後攔著一扇精鐵所造的隔離‘牆’,‘牆’上的玻璃被打開。

    押送沙微星的是星隕的高級警衛,那男人笑眯眯說:“您這是在說什麼話,您是沙博士的獨子,我們怎麼可能對您用刑呢?”

    沙微星緊緊皺眉,心裡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那你們現在是要送我去哪裡?”

    “待會您就知道了。”警衛依舊笑眯眯,一幅和藹可親,萬事都能商討的模樣。

    這種不太好的預感很快應驗。

    他們來到了醫院。

    沙微星僵硬地站在女人病床前,星隕限制他來醫院的時機,只有在特點的時間點內,他才能夠見到女朋友。

    從前無數次想見,現在卻發自內心地在害怕,從來都沒有像現在一樣恐懼過。

    “距離晚上零點還有三個小時,這三個小時,是給你最後的反省機會。”沙費內站在門邊,蒼老的聲線一如從前。聲音裡是滿滿的疲憊感:“只要你說出圖靈去哪裡了,你的女朋友就能活。否則零點過後,會有人摘下她的氧氣罩,讓她真正的死亡。”

    沙微星渾身僵硬,周身血液像是瞬間凝固住。他一寸一寸地回頭,眼睛裡密佈紅血絲,“這些話是星隕叫你講的,還是你自己想對我講的?”

    “有區別嗎?”

    “當然有!”

    “…………”

    沉默了幾秒鐘,沙費內背過身去,尾音微顫說:“是星隕叫我對你說的。”

    他似乎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病房裡的氣氛實在讓人窒息。說完這些話以後,他踉踉蹌蹌扶著牆壁,往外走。

    腳步卻陡然頓住。

    “爸。”沙微星出聲,兩年來他從未叫出這個字。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卻出聲叫住,語帶哽咽說:“你究竟怎樣才會離開星隕?”

    沙費內並未回頭,手掌不斷顫抖。

    “我不可能離開星隕。從新曆年開啟的時候,我就已經踏上了這條路。一百三十七年了,你現在要讓我放棄這一百三十七年的努力?絕不可能!”

    沙微星難以置信搖頭,“你現在明明已經進入白名單了啊!即便星隕開啟人類清除計劃,你也絕對能活下來!”

    “可是你還沒有進白名單!”沙費內也被激起了怒意,卻自始至終都不敢回頭,“你媽媽當年用生命換你活下來,臨死前都拉著我的手,讓我一定要照顧好你。”

    沙微星的母親是難產死的。

    死在了新曆年以前。

    沙微星對自己的媽媽沒有一點兒記憶,只是偶爾翻閱家中相冊時,才能從那些歲月的痕跡中找尋到母親留下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段光輝歲月。

    一切都還沒有發生,有的只是少年白頭的年輕科學家,願意為了科研事業奉獻一切。有的只是在這條科研道路上沾染淺淡一筆的少女,最終將這一筆化作濃墨重彩。

    沙微星的命不只是他自己的命。

    還有他母親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