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第88章 第 88 章




    陳斯年抬眸,望了一眼湛藍的天空,寧願以卵擊石,粉身碎骨,也不願留在陰冷的牢獄中,只是,當他想要動手時,一口腥甜湧出嗓子,溢滿口腔。



    他退後半步,身形搖晃,轟然倒地



    陳述白在得知陳斯年的情況時,已是幾個時辰後的事。



    安頓好殊麗和大寶兒,他帶著馮連寬去往天牢。



    “如何了?”



    “回陛下,吐了很多血,不省人事。”



    跟在後面的馮連寬隱隱泛起擔憂,陳斯年今日的病情,很可能成為天子明日的隱患,他們的症狀太過相像,極有可能是同一病症。



    太醫院連同葉太醫在內的十幾人全都束手無策。



    陳述白負手站在牢門外,說不出心裡的滋味,總之,沒有幸災樂禍。



    “請謝世子過來一趟。”



    馮連寬覷了一眼天子的側臉,若有所思,隨後走出牢獄,朝外廷奔去。



    稍許,頂著絲絲風雨,身穿麒麟服的老宦官引著一名青衫白衣的男子走進了眾人的視線中。



    其中最為驚訝的人,是葉太醫。



    昔日門生已經聲名遠揚,既欣慰又汗顏。



    見到曾經的恩師,謝紹辰沒有太過驚訝,隔著幾步遠,躬身行了一禮,恭敬謙遜一如從前,疏冷寡言亦然。



    為陳斯年檢查後,謝紹辰取出一副九針,攤開在草垛上,以燭焰灼之,刺進陳斯年的一個穴位。



    很快,陳斯年有了反應,開始渾身抽搐,口吐黑血,震驚了在場所有人,除了陳述白。



    看著面色蒼白如紙的手足兄弟,陳述白握了握負在身後的手。



    謝紹辰收了針,起身道:“他曾中過毒,已深入五臟六腑,需要徹底清毒,否則,恐有性命之憂。”



    中毒?!



    馮連寬急得直拍腿,強忍鼻尖的酸澀,走近陳述白,低語道:“陛下定然也是中了毒!”



    陳述白鳳眸轉冷,大有飆寒凝霜之勢,但面上依舊淡然。



    為陳述白把脈後,謝紹辰給出了相同的答案,只不過,陳斯年中毒更為嚴重。



    眾人散去,陳述白請謝紹辰入了御書房,商討起清毒一事。



    至始至終,陳述白都沒有猜出,自己和陳斯年是在什麼情況下被下的毒,但可以肯定,下毒者的身份,可以從陳依暮那裡得到答案。



    飲了一口杏仁奶露,謝紹辰篤定道:“陛下二人所中之毒並不單一,是長年累月積少成多,不過陛下的情況還算樂觀,短期不會有事,但切忌急火攻心。”



    陳述白同樣端著杏仁奶露,不緊不慢地攪拌著,他是不想急火攻心,但有些人作惡太深,惹他不快。



    大理寺天牢內,一道道慘叫傳入對面的牢房,嘴角還有血跡的陳斯年看向對面吱哇亂叫的陳依暮,聳肩笑了笑,露出染血的整齊牙齒。



    那個害自己多年忍受病痛折磨的罪魁禍首,到頭來還是自己當年最為厭煩的皇長兄啊。



    真想衝出牢房,弄死他。



    陳依暮忍受不了嚴刑拷問,招了。



    從小善嫉的他,早在察覺出二弟、四弟潛在的過人智慧後,就著手威逼利誘最終買通了御膳房的幾個管事,在兩人每日的膳食裡下毒,日復一日,從未間門斷。



    因著陳斯年從出生起,就被術士預測過命格,陳依暮在他的飯菜裡下了雙倍的量,也因此,造成了陳斯年今日的病相。



    牢門被撼得哐當作響,陳斯年忍著喉嚨湧來的血,試圖掙開枷鎖,想要上前收拾陳依暮。



    看著突然狂躁的弟弟,陳依暮嚇得膽顫兒,高嚷著獄卒,叫他們去制止陳斯年的瘋狂行為。



    可獄卒像是失了聰,非但不理,還去了外間門喝酒,直到陳斯年撼開兩重牢門,將陳依暮打得半死才衝進來拉開他們。



    事情傳到了陳述白耳中,他漠然地擺了擺手,示意大理寺卿等人退下,之後一個人在御書房內回憶著往昔。



    當年,隨手救下那個被陳依暮頻頻欺負的少年,是不是就沒有後來的榆林大公子了?



    可事情已無法挽回,仇恨在冷薄的皇室生根發芽,誰也逃不過宿命。



    該不該救陳斯年?



    那個喜歡攪混水的臭小子。



    細雨沿著屋簷流淌而下,滴濺在靴面上,陳述白望著景仁宮的方向,冷淡的視線有了漣漪。



    此刻,最輾轉反側的人應該是周太妃吧,不做父母,永遠不知護子心切的真正含義,自打看見大寶兒,冷硬的心隨之軟陷了一角。



    **



    城外十里,大雨如注,從金陵趕回的禁軍侍衛拿下了一大批突然湧出的刺客,此時,正在將活口裝入最後面的馬車。



    馮姬拔掉射在小腿上的箭矢,忍痛上了金瘡藥,由隨行太醫包紮好傷口。



    “換藥前,小公公切記不可沾水。”



    叮囑一句後,太醫帶著瓶瓶罐罐離開了。



    馮姬一個人坐在另一輛馬車裡,吃著發乾的餅子,嘴角揚起一絲劫後重生的笑。



    順利完成任務,可以回宮覆命了。



    倏然,車外傳來馬蹄聲,攪擾了雨簾,馮姬挑開車簾,驚訝地看向縱馬而來衣衫盡溼的駱嵐雯。



    “大小姐”



    駱嵐雯躍下馬匹,跑向馬車,扶住馮姬搖搖欲墜的身體,上來就是一句責備:“你傻啊!”



    馮姬左右看看,將她拉進車廂,“你怎麼來了?”



    “我!”駱嵐雯看向別處,言不由衷,“聖駕在鎮國公府出事,我作為鎮國公府嫡女,怎能袖手旁觀?當然是回宮出一份力了。”



    “你,可還難過?”



    失去父親,怎會不難過,可駱嵐雯是個有淚不輕彈的女子,即便心事再重、情緒再差,也依舊能笑靨如花。



    身為鎮國公唯一的骨肉,自小就比別人家的女兒堅韌些,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這才在父親墓前拜別,來追尋那十分之一不到的可能,不讓此生留有遺憾,只是,暫時不夠火候,不能直接講出來讓彼此尷尬。



    “你受傷了!”



    說著,她就要伸手去碰他的腿。



    馮姬躲開,用小臂擋開了她的手,“沒事,不重。”



    “包紮那麼厚,你說不重?”



    “真的。”



    駱嵐雯語氣有點衝,“你就不能說自己傷的很重,在陛下那裡邀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