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第55章 第 55 章

    身側的木桃昏昏欲醒,發出哼唧,她輕輕拍撫幾下,趿上鞋子走到門邊,“誰?”

    門外傳來馮姬的聲音,“姑姑,陛下有旨,讓你和小奴去一趟城外。”

    殊麗拉開門,不解道:“可說了是何事?”

    馮姬已然收拾妥當,肩上還揹著一個包袱,“小奴也不知,就說讓咱們連夜出發,在城外十里的小鎮上待命。”

    大晚上的又給她安排任務?殊麗欲哭無淚,但也不好耽擱,穿戴整齊後隨馮姬和兩名侍衛一同出了城門,朝一座小鎮趕去。

    馬車晃晃悠悠間,殊麗總覺得事有蹊蹺,卻又問不出個所以然,那兩個侍衛全程面無表情,跟行走的石雕一樣。

    馬車停在一處山谷之上,附近房舍高低錯落,隨處可聞呼嘯的西北風。

    每走幾步,殊麗心裡的疑惑就更濃幾分,等走進一座簡陋的小木屋,心也沒有踏實。

    “小公公,陛下是讓我們來探望哪位隱士高人的嗎?”

    馮姬失笑,拿出包袱裡的茶包為四人沖泡,“陛下惜才,若是隱士高人,想必陛下會親自前來。”

    木屋有兩間臥房,殊麗睡在一間,其餘三人擠在一間,就這樣捱過了整整五日。

    第六日頭上,山谷之下的一座小院傳來廝殺聲,驚醒了山谷之上還在夢中的人們。

    殊麗和附近百姓一同站在山坡上往下瞧,耳邊全是竊竊私語。

    “官兵來抓逃犯了?”

    “看著不像呢,倒像是山匪偷襲了路過的官宦。”

    “兩撥人都操起傢伙了,一會兒若是打過來,咱們可得躲遠點,免得誤傷!”

    這時,一個老媼氣喘吁吁地跑上山坡,懷裡還抱著哇哇大哭的外孫,氣得只拍腿,“那是我家!誒呦不得了,開始是十打一,後來不知從哪兒湧來一批官兵,將那十人團團圍住,打得不可開交,我家的牛棚羊圈都被掀翻了。”

    一聽是官兵,看熱鬧的百姓們放下心來,也不張羅去報官了,“那十人是匪賊嗎?”

    老媼放下外孫,揉了揉腰,“是刺客吧,他們起先圍攻的是一位欽差,借住在我家,生得那叫一個俊朗。”

    一聽是欽差,百姓們來了興趣,“那是大官啊。”

    “借宿時,他自稱是禮部的員外郎。”

    禮部員外郎......

    殊麗心口一緊,心絃驟然斷裂,緊捏住裙襬,定定望著打鬥的方向。她很想跑過去護住元佑,可理智尤存,即便自己過去,也是添亂,還會加重元佑和天子的隔閡,雖不覺得自己在天子心中有什麼分量,但實在不想給元佑雪上加霜。

    打鬥結束時,山谷下的小院歸於平靜,可殊麗的心久久無法平靜,她小心翼翼打探起那邊的事,直到聽見元佑中了一刀,刀中心口。

    雖然天子讓她來此的目的不純,但剛剛的打鬥是真,元佑受傷的可能性很大!

    再抑制不住內心的擔憂,殊麗提裙跑下山坡,朝小院奔去。

    “姑姑,等等小奴!”

    馮姬在後面攆著她,納悶殊麗怎麼能跑得這麼快。

    沒理會身後的馮姬,殊麗滿腦子全是那句“元大人心口中了一刀,正在接受救治”,心口受傷,再輕也是致命的!

    理智被擔憂佔盡,她推開籬笆門,餘光掃到被摁在地上的十名刺客,腳步未停,直奔客房而去。

    當推開房門時,血腥味飄至鼻端,殊麗擔憂地看向被官兵圍在中間的男人。

    男人單手搭在雙眼眼簾上,咬牙悶哼,淺色的衣衫被染了一片血跡,皮膚蒼白如紙。

    “元佑......”

    殊麗扶著門勉強維持身形,視線落在傷口上,深可見骨。

    可受傷的位置,並非心臟,而是腹部。

    殊麗鬆口氣,走近幾步,站在蹲著的官兵之外,向裡探頭,滿眼擔憂。

    一名太醫正在處理傷口,動作嫻熟。

    此刻,殊麗再被矇在鼓裡,也能猜出這是一場以元佑為餌的棋局,否則怎會提前安排好太醫。

    傷口未及要害,又有太醫在場,殊麗徹底鬆了口氣,可就在她想要靜靜瞧會兒元佑時,男子忽然垂下手,睜開了雙眼。

    與之對視後,殊麗眼底的擔憂變成了濃雲謎團。

    躺在床上的男子,不是元佑。

    雖容貌一樣,但那雙眼與元佑毫無干係。

    殊麗蹙眉,莫非元佑只是個噱頭,他本人根本不在此處?那陛下為何要讓她前來?不是為了試探她對元佑的心思?

    團團疑雲聚攏而來,壓得她呼吸不順,她走出屋子,靠在對面房舍的窗邊梳理思緒,耳畔忽然傳來“咯吱”一聲。

    有人推開了房舍的窗欞。

    殊麗扭頭看去,美目微瞠,記憶裡那抹蓮灼近在眼前,與她四目相對。

    元佑......

    淺棕色如同星河的鳳眸,在她心裡,是世間最漂亮的眼睛。

    殊麗愣在原地,看著窗前的男人雙手撐在木框上,附身過來,與她隔了一顆荔枝的距離,幾乎鼻尖對鼻尖。

    還是那副懨懨的模樣,劍眉星目,冶容昳貌,比元栩清傲,比天子灑脫,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天上月。

    男人直起腰,朝門口揚揚下巴,語調散漫,“不進來?”

    殊麗反應過來,沒顧忌矜持,快步走了進去,“到底怎麼回事,對面客房受傷的男子是誰?”

    男人慢悠悠坐在窗前,搭起一條長腿,“抱歉,暫不能告知。”

    既是機密,的確沒理由告訴她,即便她擔憂的快要喪失理智。

    屋裡沒有旁人,殊麗卻覺得兩人之間隔了厚厚一堵牆,他進不來,她也出不去,“你還好嗎?”

    元佑扯了下嘴角,為自己倒水,掩在長睫下的寒目愈發晦暗,“挺好的,怎麼,對我相思成疾了?”

    永遠那麼不著調,殊麗氣不過,卻沒有否認,也許今日一別,他們再無重逢日。

    “元佑。”

    “嗯。”

    殊麗只是想喊喊他的名字,沒有用意,隨即低下頭,“沒事就好,我走了。”

    說著,她邁開步子,朝門口走去。

    坐在桌前的男人忽然開口,似有挽留,“陛下待你好嗎?”

    殊麗站定在門檻裡,竭力讓自己保持淡然,“挺好的。”

    “呵。”男人抿了一口溫水,“可你從未把陛下放在過心裡,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