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三 作品

第72章 與仙醉:四

    阿箬收了面具,手指有些發緊。

    自銀仙兒出來後,她的眼神也沒有一刻從那個女人的身上移開。那不是阿箬記憶裡任何歲雨寨人的長相,可偏偏在這一瞬她能感覺到某種牽引,她的心臟在這一刻又開始不舒服了起來,悶悶的。

    阿箬抿嘴,手指比了結印後按在眉心,再睜眼去看,湖面依舊波光粼粼地倒映著白月城中的燈火,畫舫甲板上歌舞繼續,正中間舞姿動人的銀仙兒四周,並未有任何仙氣飄出,阿箬不能與對方產生感應。

    銀仙兒不是歲雨寨的人,她沒見過對方的相貌,也沒在她身上看到寒熄的仙氣。

    她不是妖,也不是仙,甚至不是什麼精怪,湖面上隨風飄搖的靈,幽幽泛著淡綠色的光,與螢火蟲一般飛舞,那些靈被一切美好事物吸引,卻又離銀仙兒遠遠的。

    很古怪。

    如若銀仙兒不是她要找的人,那她心裡這股不適又是如何產生的?

    若銀仙兒不是妖、鬼、怪,那漂浮於湖面上的自然之靈又為何遠離她?

    一根手指輕輕地戳在了阿箬的眉心,阿箬一怔,再去看,寒熄正彎腰歪著頭看向她,似乎是在疑惑她為何忽而面露愁容。

    回想起兩個月前寒熄昏迷不醒了一天一夜,再回想今日午時那突然當眾說自己是藝姬銀仙兒的周夫人,難道堂堂知府夫人還比不上一個藝姬的名聲?便是將身份地位看得再豁達淡薄的女子,也不會希望自己被所有人知道為奴籍藝姬。

    銀仙兒有些古怪。

    隔著半面雲湖,周圍又因那一曲一舞圍上了太多人,阿箬不放心讓寒熄一人站在岸上自己去畫舫查探,也不好大庭廣眾之下施展結界陣法,驚異所有人。

    她重新踮起腳,將面具戴上了寒熄的臉,低聲道:“我們先回去吧。”

    寒熄與阿箬並肩而行,未看前路,雙眼一直透過面具看向阿箬。

    面具兩側的鵝絨輕掃烏髮,與他身上的銀紗亦很相配,純白麵具上有仙鶴額頂的一抹紅,畫成了火紅的太陽,那張面具下的雙眼隱匿於黑暗中,只倒映出阿箬的模樣。

    寒熄問:“為何,為難?”

    阿箬一怔,她意外於寒熄的敏銳,竟能察覺出她在為難。她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眼神不自然地再看一眼湖上畫舫,銀仙兒已經進了船,伺候在楊家公子的身側。

    阿箬忽而想起她與寒熄坐在畫舫中,與另一艘畫舫擦過,那邊燈紅酒綠的情形。對嘴喂酒的畫面此刻卻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更叫她尷尬無措了起來。

    半晌她才道:“明日我們去平樂街。”

    去平樂街,去青樓,與之前雲城那回不同,這次沒有正當捉鬼降妖的理由,便只能以消遣,花金找樂子來接近銀仙兒了。

    去平樂街,有何可為難的?

    面具下的寒熄挑眉,卻沒問出,因阿箬在說出這話後耳尖微微泛紅,有些可愛。

    七夕夜平樂街縷衣巷還有云湖上鬧了徹夜,夜裡落了薄雨,次日潮溼悶熱。若月館裡大部分叫得出名字的藝姬昨日都上了楊公子的船,原以為今兒個沒客,卻沒想到一大清早便有兩位相貌不凡的公子進了館子。

    阿箬巧施障眼法,將自己扮作男子模樣,可她對一般男子也沒什麼印象,仔細想想會來青樓玩的紈絝子弟模樣,便借了隋雲旨的臉帶著寒熄踏入若月館。

    隋雲旨的相貌與身量,再穿一身綢緞藍衫,的確是被嬌養長大的公子哥兒。

    阿箬早間化成隋雲旨的模樣,寒熄見了盯著她看了好幾眼,眼神中些許不滿情緒,立刻便能讓人察覺到他心情鬱悶。

    阿箬還借了隋雲旨的聲音,軟著嗓子哄道:“我這也是沒辦法,否則女子身入若月館且不說會不會被館主趕出來,便是行動起來也不方便。神明大人,您要是瞧隋雲旨這張臉礙眼,那今天便不往我這邊看。”

    一貫的服軟口氣,卻是清朗男聲說出,寒熄的臉色更加難看,盯著阿箬的眼神似乎帶著一股火,直叫阿箬大膽地捧起他的臉,主動把他的臉撇過去,看向不遠處的雲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