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井烹香 作品

第122章 第122章

    道理也永遠都是她的道理,金曼曼想,楚君或許也會痛苦,也會掙扎,她不可能將這一面展露給金曼曼,或許不會展露給任何一個人,或許現在,她正在自己的浴室裡,借住水聲的遮掩,一邊大哭一邊用力搓洗皮膚——有點俗套,電視劇都這麼演,但有時你也不得不承認,電視劇正來自於生活。

    她們的生活又何嘗不是比電視劇更加狗血?現實永遠比戲劇更戲劇,比突兀更突兀。而你只能選擇去接受,大概率,楚君在痛哭過後,還是會冷靜下來思忖自己的對策,她不能把自己的遭遇和媽媽說,她不能暴.露她的貶值,大概率,她還是想要一直撈下去。

    她不是金曼曼,楚君沒有吃過苦,她其實也沒有多少選擇,她就是被教出來走這條路的,人不能背叛自己的命運,哪怕明知前方是粉身碎骨的無底深淵,在盡頭到來以前,她也還會抱著一絲僥倖,著魔般一直走下去。

    金曼曼其實想要安慰她幾句,告訴她這些爛事總會過去,事實上,時間不會因為任何人停止前行,再難堪的現在也將成為過去,但她沒法說,她和楚君的關係,已經掩蓋了叢生的枝蔓裡,金曼曼不但不能安慰楚君,還要思忖自己該不該落井下石,把這件事捅到荀嘉明這裡——她也不想這麼做,但若不這麼做,就等於在荀嘉明的後院了收容了一個變節的間諜,關鍵時刻,荀嘉明或許也會遭到楚君的背刺,而最糟的事,考慮到現在的局勢,楚君和荀嘉俊很可能通過利用金曼曼的方式,來完成對荀嘉明的終極一擊。

    金曼曼得自保,但她又不想毀掉楚君撈到荀嘉明的全部希望,荀嘉明知道楚君遭遇的那一刻,也就意味著他對楚君的估值跌至谷底,他絕不會接盤堂弟玩過的女人,倒過來還差不多——這仇越結越深,隨著事態發展,楚君被收拾的那一刻,或許不會恨荀嘉明,但一定會對找到證據的金曼曼恨之入骨。

    如此複雜的關係,金曼曼的眼睛都開始轉蚊香圈了,她感到自己沉浮在形形色.色的選擇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會帶來什麼結果,就像是她在外島,一時貪慾作祟,那時她怎麼想得到,那一刻,籠罩她的隱性巨口開始徐徐合攏,而金曼曼壓根就沒有抵抗的辦法?

    如果你不知道什麼是有利的選擇,那你就只能做正確的選擇,喜愛的選擇,其實結果或許也沒有絲毫改變,但至少,承受後果時,至少你會比較甘之如飴一些。金曼曼默默地思索著自己的喜愛和想望,卻遲遲沒有拿定主意,她的微信對話框又響了起來。

    【曼曼。】

    居然是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老相識,【你現在在家嗎?休息得如何,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很掛住你——】

    老相識說,【如果信得過我,我撮合你和一個朋友見面,我想,她應該能幫得上你。】

    她發完消息之後,就很禮貌地保持沉默,等待金曼曼的回覆,金曼曼望著對話框,有一點詫異:聽起來,這像是那種趁人之危的桃色飯局,如果不是用了‘她’的話。

    ‘她’,一個能幫得上忙的女人想見她?而且,竟能請到這個人來說和?

    -------10.7----------

    一個人如果總是活在面具之後,會不會推己及人,對整個世界都失去信心?

    金曼曼覺得答案大概是肯定的,而且這種疑心病應當在上層階級中相當廣泛,尤其是在宅鬥劇本中存活得久的老錢,他們總是預設別人在撒謊,事情的真相必定沒有那麼簡單——就像是三太,她預料得到三房、四房都會想辦法和她接觸,尤其是三房,事發當天,只有他們從頭到尾沒有一個成員出現在別墅裡,他們瞭解真相的欲.望當然也最強烈了。

    不過,金曼曼沒想到的是,三太居然有面子能請動莊太做中人,仔細想想這似乎也不奇怪——都是南下撈金的北姑,莊太是運氣好,作為第n任妻子轉正了,三太也算是有一半身子爬到了檯面上,北姑在那個社交圈子裡,點頭之交多,真有事或許也只有同為北姑的一種人會互相幫助。

    在任何一個社交圈子裡,人們總是會按各種離奇的標準來抱團,北姑毫無疑問是社交食物鏈的底端,人家都在回憶童年故事的時候,北姑們在幹什麼?只好坐在一起,回憶彼此的創業史,各自稍微吐槽一下自己的老闆,感嘆搵食的艱難。

    “金小姐,坐、坐。”

    莊太人在外島,她雖然撮合了這個約會,但卻不會傻到出席,會所裡就只有三太和金曼曼對坐,三太今天的穿著並不雍容貴氣,她穿著較貼身的polo衫,搭配七分運動褲,應該是剛在會所中運動過的樣子,到底年紀上去,身形已經臃腫,不穿旗袍、罩衫,便將衰老帶來的狼狽顯露無遺。

    不過,手上一枚翡翠戒指,還是顯示出她的身家底氣,當然還有她腳邊的喜馬拉雅皮包——像她這樣的身份,皮包的真假反倒不需要去琢磨了,假的也是真的,出入會所,名車代步,身份體面,距離資本這樣近,她的包還能是假的嗎?

    但說不定還真就是假的,鱷魚皮包又貴又容易出事,稍微碰水就染色,有了劃痕也顯眼,一支要百把萬,使用不當的話,拎幾次就半毀,修復幾乎不可能,擁有一樣東西,和可以隨意地使用它,這裡頭要求的財富體量,又是幾倍十幾倍了。

    在底下人看來,買得起皮包的都是一個群體,但其實只有買了以後,才知道階層的細分遠比這個更精細,局中人自己心知肚明,就是因為距離很近,才更感到其中的差別——可,想要再往上一層,又哪有這麼簡單呢?這種渴望,足以摧毀一個人的理智,讓一個已經十分有錢的人,變得更加瘋狂。

    以三太真正的身價,她可能買一個真的,再買兩三個假貨來日常充面子,如此用著也舒服,可以有將鱷魚皮包隨意擱在腳邊的底氣,所謂的貴族氣質,不就是來自於這種漫不經心的糟蹋?可又有誰會去深究這貴族氣質背後,是塞滿了的舊棉絮,還是真金白銀呢?

    金曼曼只看了皮包一眼,自然不會去深究三房的真實財力,讓三太繼續扮演那雍容華貴、成竹在胸的貴婦人,暫時把控場權讓渡過去,她坐下來就低頭喝茶,三太很慈愛地看著她,好像真和看自己女兒似的,“這幾天心事重重,嚇壞了吧?”

    沒有人知道金曼曼已經和荀嘉明提了分手,也不會有人相信她其實已經不想呆在局中,金曼曼的心煩意亂是大家都能理解的,畢竟,這件事她難免受到牽連,誰知道嘉明會不會放棄她,避免更多口舌?

    “確實是很害怕,一輩子很少看到那樣的景象,那時候我真的以為……是出人命了。”

    金曼曼知道三太想聽什麼,順著把當天的情形描述出來,一五一十不打折扣,這主要是她知道得的確不多,三太聽得也很仔細,很明顯,這次約會一個主要的目的就是打探當天事發的詳情,對荀嘉明、林陽等人來說,他們有很多渠道探尋真相,可三房有什麼?他們連在企業內做事的機會都沒有,‘沒有辦法’!只能靠三太老將出戰,衝在第一個,一面收集信息,一面還要發號施令,三太是三房真正的主心骨,恐怕比起高高在上的荀爵士,三太才是三房貨真價實的大家長。

    “他叫你去見他,給你看寶物——”

    沒想到,三太最先在意的還是老頭子和金曼曼的約定,她唇邊浮上一層輕諷的笑意,“我知道他要給你看什麼了——幾張老照片,那時候他還很年輕,倒也算是玉樹臨風。”

    以爵士如今的年紀,三太跟他的時候,他應該就已經是生命後半程了,真正的少年郎,只有已經去世的大太太有緣得見,就連收用二太時也已經年過三旬,三太說,“他一輩子最愛的還是照片上那個初戀,我、老二,還有那個所謂的老四,他找的都是那個類型的女人,他喜歡你——當然囉,你長得和她也蠻像的,青梅竹馬,年少時的初戀嘛,用你們年輕人的話說,他愛的是她,也是那時候最年少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