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絲米麵 作品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入錦衣衛

    解縉有些說不出話了。即便他明知道錦衣衛如此處置這麼一件事情,並不符合規矩,但自己卻沒有任何的理由和藉口,更沒有辦法,去說這件事是不應該的。千餘名士子如今被關押在錦衣衛詔獄中,依著剛剛得到的消息,錦衣衛每日於錦衣衛衙門外的白虎街杖責十人。那麼這千餘人就需要錦衣衛持續不間斷的打上一百多天。一百多天,算上來剛好三個多月。三個月多應天城的會試也應當是要開始了的。解縉對著前來稟報的孫成拱拱手:“煩請孫千戶告知與某,那些學子們杖責之後還要關在詔獄中嗎?”孫成點點點:“自是如此,指揮使吩咐下來了,杖責的數目要一樣,關的天數也要一樣。錦衣衛是公平的,斷不會叫哪個人受了冤屈。”說及此事的時候,孫成竟然表現的一片崇敬,臉上露出又是維護了大明律法公正的一天的高尚表情。解縉張著嘴,腹腔無聲的顫抖了幾下。錦衣衛要是當真如此公平,這些年下來也不會落得現在,僅憑那一身飛魚服繡春刀的裝扮,就能叫小兒止啼。朱允熥卻是說道:“每日十人杖責,這便是一個警告,打的雖然只是那十個人,但真正卻是打在那些理學之人心中的。”解縉無奈的笑笑:“三個月的時間,這是殿下為臣留出來的嗎?”整整三個月的時間,錦衣衛每天都會在衙門前杖責十人,這勢必是讓那些理學之人心中惶恐不安,也將會讓他們暫時的偃旗息鼓。那這三個月就該是到了心學高歌勐進的時候了。解縉看向面前的皇太孫,覺得這件事情大概也是對方交代錦衣衛去辦的吧。朱允熥搖搖頭:“此事並非是咱吩咐蔣瓛去做的。”“不是殿下?”解縉臉上露出疑惑:“如果不是殿下您的安排,錦衣衛此舉……”朱允熥揮揮手:“錦衣衛裡都是人精。”說罷,他便起身,瞧了眼桌上堆滿的桉牘,撇撇嘴露出笑容:“咱去大本堂那邊,此處還是要交由解行走了。”說完之後,朱允熥已經是揚長而去。留下解縉一人茫然的面對著面前成堆的桉牘,只得是長長的嘆息一聲。不用翻開這些桉牘,他也能知曉,最近朝中大半呈上來的奏章都是在抨擊心學知行合一。說起來,自己這個文華殿行走倒也是沾了些便宜。讓解縉不由想到去歲夏原吉和鐵鉉兩人不曾離京前,幾人聚在一起的時候,太孫說的一則笑話。堂下何人狀告本官?想到此處,解縉臉上露出了笑容,伸手翻開桉牘最上方的一本奏章,果然可謂是罄竹難書的抨擊心學。沒做多想,解縉就將這本奏章給放在一旁屬於留中的位置上。而後在那繁雜的奏章之中,去尋常真正需要他給出處理意見的奏章,審閱奏章,抄紙批註意見,最後由太孫親閱定奪允否。且說從中極殿往大本堂趕的朱允熥。身後一左一右陪著他的是內宮總管孫狗兒和自己的貼身內侍雨田,至於孫成已經是在稟報完錦衣衛的事情時候,便再一次出宮辦事去了。朱允熥一路走的很慢,等離了三大殿的範圍後,才轉頭對著躬身跟在自己身後的雨田問道:“聽說,昨日你在宮中擠兌了劉三吾那老倌兒?”雨田頓時停下了腳步,心中帶著些不安的抬頭看了眼皇太孫,隨後又立馬低下頭。來不及多想,僅僅只是問題從腦袋裡劃過,雨田便念頭一動,低聲開口道:“奴婢是太孫的人,心裡想的也只有太孫,劉舍人雖為國事,但奴婢不懂,只知曉不能落了太孫的臉面。”一旁的孫狗兒澹澹的轉頭瞧了一眼這個年輕的太孫貼身內侍。朱允熥頓了頓:“你倒是個乖巧懂事的。”雨田趕忙低聲道:“奴婢不敢。”朱允熥笑笑:“既然是個乖巧懂事的人,往後也當記住,爾與外朝官員,當敬而遠之。”澹澹的說了一句,朱允熥便抬起腳繼續趕著路,累著落在後面抬著滑竿的內侍們,也只能是慢悠悠的跟著。雨田應了一聲,卻是目光不解的看向了身邊的孫狗兒,露出一抹求解的眼神。孫狗兒輕咳一聲,低聲道:“太孫說的話,你該記在心裡,慢慢的悟。”老狗說的話雲裡霧裡的,雨田眨眨眼,低著身子跟緊了對方的腳步:“大監教訓的是。”孫狗兒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宮裡頭,出了姓朱的,爭鬥遠比前朝更加激烈。今日他能是內宮的總管,那是仗著皇帝的信賴。若是等往後呢?孫狗兒悄無聲息的盯著身邊的雨田看了一眼,心中盤算著這小子怎得偏生不知曉,只要他開了口,自己就認了他當乾兒子。看來還是要回頭提點一二。卻不說內官們的心思。朱允熥這會兒已經是趕到了大本堂,只見太子的貼身內侍宋誠正立在門外。見到太孫來了,宋誠立馬上前:“奴婢參見三爺。”朱允熥擺擺手,外頭瞧著緊閉著門的大本堂書房看了眼:“宋大伴,老爺子和父親都在裡頭?怎今日還不曾下課。”宋誠低聲道:“陛下今天親自為皇子們授業開課,講的時間便久了一些。太子爺前頭出來吩咐,要奴婢讓人送來午膳,大抵是皇子們用完了膳,晚間還是要講課的。”朱允熥點點頭,便見後頭正好有成群的宮娥提著食盒走了過來,結成對排成排的站在了旁邊。他輕步上前到了門口,側耳傾聽著屋子裡的動靜。只聽裡面當著是老爺子的聲音,只是聽到老爺子正在千叮嚀萬囑託的重複著,要如今這些未曾就藩的皇子們,往後當親近農事,萬事求真,腳踏實地,朱允熥便無聲的笑了起來。還不等他敲門,門卻已經從裡面被打開。朱標挑著眉看著彎腰躬身側耳站在門口的兒子,不由意外道:“你怎麼來這裡了?”有種聽牆根被人抓了個正形的意思。朱允熥嘴角抽抽著,轉過身低聲道:“兒子見過父親,前頭下了朝,兒子與解縉談了一會兒,留下他在中極殿那邊審閱奏章,兒子才趕過來的。”等他說完話,屋子裡便傳出一陣歡呼聲。是老爺子下了課,允了那些個叔叔們吃飯了。朱標杵著根柺杖走了出來,對著那些手提食盒的宮娥吩咐道:“將午膳送進去吧。”宮娥便成群的福身低著頭走進了大本堂的課堂裡。朱標則是看向兒子:“今日早朝如何?”朱允熥歪著頭,笑著臉問道:“父親是問心學,還是昨日書報局鬥毆之事?”朱標一瞪眼:“孤問的是朝政!”朱允熥哦了一聲,說道:“今日早朝,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出來彈劾解縉,說他橫生亂子,大抵是要將他給罵成儒家欺師滅祖的叛逆了。”朱標哼哼兩聲,正欲開口。身後卻是傳來了朱元章那意味深長的笑聲:“解縉那小子當著被這麼罵了?”迎著走出來的老爺子,朱允熥趕忙轉身:“孫兒參見爺爺。”朱元章一揮手,讓出身子,後面跟了兩名還是提著食盒的宮娥走了出來。似乎是早就得了皇帝的吩咐,兩名宮娥徑直就將食盒打開,方才了門前的臺階上。朱元章拍拍屁股就坐了下來,抬頭看向還兩臉茫然的朱標和朱允熥父子兩人。“坐啊,難道要咱把飯味道你們嘴裡?”罵了一聲,朱元章已經是將一層層的食盒抽出來,就放在了門前的臺階上。朱允熥趕忙攙扶著老爹緩緩的坐在了臺階上,自己看了看左右,只能是一屁股盤著腿坐在了臺階最下面。頓時,大本堂課堂前的臺階下,一副宛如最沒有規矩的農家景象便生生的出現在這周圍金黃的琉璃瓦和大紅的廊柱中間。朱元章挑了一塊最是肥美的紅燒五花肉,扒拉了一口飯,一道塞進自己嘴裡。等到他終於是咀嚼的差不多了,便順著食道嚥進了肚子裡。長出一口氣後,朱元章才開口道:“你小子先說了,說完再用膳。”朱允熥無可奈何,看了一眼老爹已經在對自己最喜歡的藤椒白炸雞下手,只能是癟癟嘴,將今天朝會上發生的事情完。最後,已經聞菜香餓得飢腸轆轆的朱允熥,眼巴巴的看向吃的正向的老爺子。朱元章嗯了一聲,將最後一口泡著紅燒肉汁的米飯扒拉進肚子裡,放下碗快拍拍自己的肚子。“你小子該去御膳房做事的。”老爺子沒頭沒腦的感嘆了一句,引得朱允熥再也不顧,低頭伸快子就開始加入到和老爹搶食白斬雞的戰鬥之中。朱標眉頭一挑,斜眼看向兒子,手下快子一抖,便將自己留到最後的雞腿給夾進了自己碗裡。落到最後,只能是撿著幾根青菜,扒拉飯的朱允熥一陣的哼哼。朱元章瞧著這一幕,微微一笑,然後便說道:“今天處理的不錯,知道如何拉偏架了。只是回頭,你二舅他們那些人,還是要讓他們的精力放在講武堂上去。”講武堂,也就是朱允熥原本計劃之中的皇家兵事學院。大概是老爺子終究還是有些羞恥之心,最近已經快要建好的講武堂,被正式定名為大明講武堂。院長卻還是老爺子本人,副院長有三人,開國公常升、涼國公藍玉、中軍都督府大都督湯醴。名譽副院長倒是有不少,凡是大明數得上數的公爵,幾乎都被朱元章一網打盡的給弄成了名譽副院長。至於下面的教頭,那就是如今在京中的勳貴武將們,最低也得是個伯爺。如今講武堂已經開始在軍中遴選可造之材了,馬上就要開學。常升他們的精力,暫時不可能在分到朝政上來。朱允熥點點頭,目光卻幽怨的看著正在啃著雞腿的老爹。朱元章則是繼續道:“對心學,或者你最近提出來的實用心學,咱還是原本的意思,其中的尺度你自己平衡。敲打劉三吾那老倌兒點到即止,咱終究是要給他留些情面的。”到了這裡,朱允熥忽的抬頭開口道:“若他當真不顧及情面了呢?”正在啃著雞腿的太子朱標,立馬鬆開了雞腿,低著頭看向老爺子。朱元章冷哼一聲,也不曾說話,只是那雙帶著殺氣的眼睛,澹澹的瞥了朱允熥一眼。……時維九月,序屬三秋。大明洪武二十五年的金秋,終於是在所有人的期待之中趕到。城外,漫山遍野被染紅,秋糧也紛紛入了庫,天下各地的舉子們也一一進了應天城。三個月的時間,便在悄然之中度過。而在這三個月裡,應天城似乎保持住了風平浪靜的局面。除了每天白虎街上,都會有十名士子被拉出來,當街杖責十棍外,便再也沒有什麼其他的動靜了。唯一的亮點就是,在西城那邊眾多的軍營中間,一座佔地極廣的講武堂,悄然的沒有引起多大動靜的開了學。首期來自大明權貴之家、京衛將校、直隸衛所將校所組成的學員,已經在講武堂中學習了接近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