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時眠 作品

第55章 第55章

    山河遠闊,寒風呼嘯。

    縱橫穿過整個涼州的伏雁嶺山脈被層層積雪覆蓋,就連冬日裡鬱鬱蔥蔥的青松,都被深深埋在茫茫的白雪下,無邊無盡蒼茫中,凍得人恨不得整日抱著火盆子取暖才好。

    距離新歲還有三日,風雪瀰漫,但涼州的街市內依舊熱鬧非凡。

    這幾日,挨家挨戶哪怕住得偏遠,隱在山林中的農戶,都收到了以花鶴玉商人身份送出的年禮。

    東西不多,對大部分人來說可能是錦上添花,可相對另外一小部分農戶,這也可能是新歲前的雪中送碳,都是精貴的吃食。

    涼州各處,一共設立了五個粥棚,探出來的竹竿上掛著深紅的喜慶燈籠,矮簷下,有些等不及的人家,已早早就用硃紅的紙寫了新歲祝福的願景貼在門扉上。

    熱熱鬧鬧的煙火氣,縈繞在冷風中,自帶一縷暖人心脾的眷戀。

    城中溫馨熱鬧,城外卻泛著冷厲的肅殺之氣。

    涼州城外官道,一輛漆黑無光的馬車靜靜停在哪兒,四周積雪蒼白耀眼,在陽光下泛著凜冽色澤,馬車周圍著近百名玄衣鐵騎,他們一身玄色裝束,就連面容也被盔甲遮擋,只露出帶著殺氣的眼睛。

    這些人,就像暗夜中驟然刺出的利刃,帶著凌冽殺意,無往不勝。

    馬車內與外頭相比,更像是寒冬與灼夏的反差。

    小爐裡,紫砂泥壺內滾著沸水,漫著君山銀針淡雅清淺茶香的水霧,瀰漫在車廂內。

    “殿下請用。”慕時漪端坐一旁,細白指尖被杯壁燙得微微泛紅,她把茶盞往前推了推,動作行雲流水,有一番別樣韻味。

    有鳳從低垂的車窗竹簾縫隙中透出,攜著細碎光影,花鶴玉微睡眼,眸色先落在慕時漪細白嬌嫩的指尖上,最後頓在眼前白玉青碧茶盞中盛著的琥珀色茶水。

    他喉結滾了滾,仰頭飲盡盞中清茶,一瞬間,甘苦茶香在花鶴玉唇齒間散開,眼中只剩慕時漪白皙無暇的側頸,飽滿紅潤的唇,那巴掌大的小臉,明明未施粉黛卻漂亮得如朝霞映雪,勾魂攝魄。

    茶水滾燙,從喉嚨落入腹中,燙得花鶴玉眸色震顫,眼中是再也掩飾不住的瘋狂情|谷欠|。

    “夫人。”他聲音嘶啞,纏著綿綿情意。

    伸手把慕時漪給緊緊摟進懷中,嗓音淺淡:“按照我們在涼州暗中的計劃和部署,宋太后已經按奈不住出手試探,等明年的新歲,夫人恐怕就要同我一同在堰都守歲。”

    “孤不知夫人見過塞外的黃沙落日,瓊翠河畔的白霜玉雪,還有涼州蜿蜒無盡的伏雁嶺山脈,夫人可還看得上碧瓦朱甍的堰都皇宮?”

    慕時漪忽而偏頭一笑,紅潤的唇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堪堪擦過花鶴玉的臉頰,聲音嬌顫,似引|誘般勾著,壓得極低道:“那些東西,可終究是比不得殿下的,郎豔獨絕,世間無二。”

    “我不後悔。”

    官道上,積雪堆砌白茫茫一片,呼嘯寒風中,似有馬蹄聲越行越近。

    最後在急促的車馬嘶鳴聲中,有一隊人馬被早已等候多時的鐵騎生生攔下,凌亂撞成了一團。

    “真是好大的膽子!”尖銳聲音,隨著馬車車簾被人掀起時傳出。

    裡頭坐了一位面白無鬚,眉眼生得刻薄的公公,這人正是宋太后面前正為得寵的新晉紅人小宋公公。

    小宋公公掐著尖銳嗓音,橫眉豎眼道:“咱家乃奉皇太后之命,送太后娘娘親封的知州大人高屬來涼州赴任,誰敢這般吃了熊心豹子膽,攔咱家的路。”

    “呵~”馬車裡,慕時漪抿著茶水輕笑一聲,端著茶盞的手腕上還纏著紗布,這道日後註定要留疤的傷痕,可是拜趙夜清和宋太后的計謀所賜。

    這會子堰都上趕著送人頭過來,還在氣頭上的花鶴玉自然沒有不接的道理。

    “我若是要殺人,夫人覺得如何?”花鶴玉眸色落在慕時漪身上,他不確定自己血腥的一面,是否會嚇到她。

    漆黑烏眸,壓著簌簌寒光,口中的話卻是問得小心翼翼。

    慕時漪笑著搖頭,伸手探過矮桌,主動握住花鶴玉手腕:“有些事,殿下並不用顧忌我。”

    軟白細嫩的指尖,在握上他腕骨的一瞬間,花鶴玉整顆心柔軟得都快化了,他下意識用力,捏緊手中那把常年不離身的白玉摺扇,扇柄上掛著的正是慕時漪那一對牡丹花苞小金鈴。

    這金玲是慕時漪受傷後,花鶴玉從她手玉腕上解下的,被他隨身佩戴著。

    金鈴響起時,總能讓他安心。

    外頭,數百鐵騎黑壓壓一片,把玄黑馬車圍在了最中間,密不通風,那肅殺的氛圍,卻是令對面與之對峙的騎兵堰都騎兵膽寒。

    鐵騎首領蒼狼,一身黑甲帶著頭盔,連臉都包得密不透風,他冷冷盯著那個坐囂張大膽,死到臨頭不知,還大放厥詞的堰都太監。

    至於那個一直躲在小宋公公身後,戰戰兢兢都成篩子的新任知州高屬,倒是膽小到令蒼狼都詫異,太后難道腦子有病不成?

    這般人派到涼州,若是沒有騎兵護送,估計半路上就被狼給叼走了。

    但一想到半月前對於花宅的那場刺殺,和調虎離山的計謀,蒼狼漸漸冷了神色,他只覺能被宋太后從堰都派來的,估計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現在他就等著太子殿下一聲令下,他亮出獠牙,把這些人活生生咬死才好。

    此刻花鶴玉正在品茶,不急不緩,圍在馬車四周那黑壓壓一片的玄甲鐵騎自然也都沒動,四周氣息卻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壓抑。

    小宋公公仗著在堰都宮中囂張慣了,這時候沒有任何收斂的打算。

    然而那位新赴任的知州高屬卻是個極度膽小的,他瑟縮在裡頭不住勸慰道:“小宋公公,我聽說這涼州地界山匪眾多,各個都是無法無天的,我們還不如散了錢財,求各位山匪通融一番,反正馬上就要到涼州了。”

    “高屬你這個廢物,你竟然怕山匪?難不成我們帶著的堰都禁軍是吃軟飯的不成?”

    小宋公公尖銳著聲音,眸色冰冷剜了一眼高屬,他恨極了高屬這個膽小如鼠的廢物。

    若不是這廢物膽子太小,堰都又沒人願意去涼州受苦,太后也不敢派那些不好掌控的去涼州,便把差事安排到了他和高屬的頭上,讓高屬露臉,而他則作為在隱在高屬身後下達命令的人。

    小宋公公只覺得晦氣,按理這時候他應該在堰都宮中享福的,又怎麼會被派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高。

    涼州只旱情以來,從陳羹年頂替了孫知州的位置開始,就逐漸脫離了太后的掌控範圍。

    如今小宋公公要做的就是,把陳羹年弄走,最好的殺死,他就可以回堰都覆命了。畢竟太后娘娘這人,她可不管過程如何不折手段,結果只要讓她滿意,後頭的日子都好過。

    想著這些,小宋公公冷哼一聲:“你怕什麼,你可是太后親封的涼州知州,陳羹年又算個什麼東西還敢同你叫囂?涼州大旱,若不是孫家那廢物拖家帶口的跑了,還輪得到陳羹年得了涼州這塊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