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霸道王女和她的小嬌夫（43）

    明凰十六年, 息梧為瑾帝寢宮，此時此刻, 殿內燭火幽微。

    聆聽完臨終遺詔後，群臣退下，息梧宮內瑾帝只留下了數個親近之人。

    半靠半倚坐臥在床榻上的瑾帝看起來與往常並無兩樣，若不是伏在塌邊的太女眼眶泛紅，若不是垂首立於一旁的文心將下唇咬的血跡斑斑，任誰也不會想到眼前這位神色如常的帝王已是到了生命的盡頭。

    “師姐何必如此難過，生死乃尋常之事, 當開懷爾。”瑾帝看來精氣神不錯, 可文心知她脈象已如燈枯油盡，卻束手無策，只恨大燕不是海藍星, 只恨天不允好人長命百歲。

    一旁, 素來持重的疏密閣首輔王嫣然抬袖掩住了眼眶, 鼻音微重:“陛下說的是。”

    皇命在身, 同門之情就該淪為君臣, 她卻始終喚她師姐，如何不叫人難受。

    瑾帝又垂目望向伏在床榻邊的太女, “九如的結髮之禮, 母皇只怕要失約了。”

    昏黃的燭光灑在帝王的身上, 她氣息微微有些弱，但那張歲月格外優待的臉上似乎缺乏了對生命流逝的懼意, 可顧九如會恐懼。

    她緊緊抓握著瑾帝的手，雙目通紅, 卻不肯叫任何一滴眼淚從眼中落下。

    她是大燕的皇太女, 她可以做任何事, 唯獨不能軟弱——

    而眼淚，就是母皇說過的軟弱。

    “雖不能親眼看到九如結髮那日，母皇卻也為你選好了字，常羲，就叫常羲如何？”

    常羲，與羲和同為一人名，乃上古太陽女神。

    “母皇……常羲，捨不得您。”顧九如嘴唇微顫，悶聲道。

    聞言，她只撫摸著顧九如烏黑的長髮，神色輕鬆的與眾人閒聊，直到黑暗徹底剝離她的神識。

    當帝王緩緩合上了雙眼，凡人肉眼察覺不到的光點匯聚到那人眉心，凝結成劍的形狀。

    息梧宮的殿門終於打開，候在殿外的群臣看見了十五歲的太女，亦是大燕新的主人走了出來。

    她與瑾帝的眉眼其實長得不算像，可那一刻，她的眼神像極了她的母親，像極了一位帝王——

    有情，卻又無情。

    而身為內廷女官之首的綠漪避開眾人，行至同樣候在殿外的謝停雲身前。

    “陛下令我轉告大人。”綠漪垂眸壓下眼眶中的淚意，重複著瑾帝的話:“世人皆對吾有所求，求名求利，或求天下，或求抱負，唯獨微之求的是情愛，吾給不了，便放了你，只願微之，也放過你自己吧。”

    說罷，綠漪鄭重地將詔書交到謝停雲手中，看著對方撐著最後一絲力氣顫抖著將其打開。

    [翰林編修謝停雲，德馨蘭品，廣學博智，允出翰林院，以盡其才。]

    凡入燕王后院者，不得入朝為官。

    她將那驚才絕豔的探花郎困在翰林院數十年，已是她過界之後的放縱，卻又在臨了留下“帝崩，方可出”的旨意，去成全他的抱負，讓人如何分得清是不愛，還是偏愛。

    謝家的流雲手指抖得厲害，終失了儀態。

    他道:“我要見陛下。”

    綠漪只搖搖頭，“陛下不想見您，謝翰林還是接旨吧。”

    既連見都不願見，又何必說放他走，謝微之只覺得心彷彿被剜去一塊，恐是此生再想不明白了，而那雙歲月不敗的明眸，終是落下了一滴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