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餅 作品

第44章 貪得無厭

    卓裕默然,看著她沒說話。

    卓憫敏笑了笑,“你先忙吧,我先走了。”

    她的腿裝了假肢,再昂貴先進,仍能看出端倪。走得慢,左右不齊,背影踉蹌落魄。

    卓裕嚥了咽喉嚨,別開臉看別處。

    休息區與滑雪場地的間隔廊道上,卓怡曉小心翼翼地喊道:“姐姐?”

    姜宛繁站在原地,目光從遠處姑侄二人身上挪回,“沒事了,我們走吧。”

    “姐姐,哥哥沒有為姑姑說好話,你放心。”

    姜宛繁一頓,看向卓怡曉,驀地說:“你很怕我和你哥,因為姑姑鬧矛盾?”

    卓怡曉從不在她面前撒謊,她捨不得欺騙,於是小聲坦誠,“我怕你不要我哥。”

    姜宛繁笑起來,心裡卻像嚐了口變味的醋,渾身不得勁。

    見她不說話,卓怡曉又說:“其實哥哥也懷疑過爸爸的那場車禍。”

    她的聲音不斷壓低,百般隱忍,似不願回憶那一段慘痛經歷,“他找人調查,比對了所有卷宗細節,甚至想辦法打通關係,找了也哥去勘察事故車輛的車況,看有沒有被人動過手腳。”

    當年的卓裕,也抱著懷疑,想要找到真相。

    但真相就是如此。

    以符也在汽車上的造詣,連他都斷定,確實是意外。

    卓裕便徹底死心了。

    ……

    “在看什麼?”姜宛繁是在俱樂部的安全門外找著的人。

    這裡作為消防通道,出來是一片空曠的大坪。綠植種類不多,打理得也不精細,但正因如此,茂密繁盛,有風吹過,便像波濤起伏的綠海,哪怕是炎熱的下午,也不覺得悶燥。

    卓裕轉身,下意識地向她伸出手。

    姜宛繁握住,力道一緊,被他圈在了懷中。

    “不熱啊?”姜宛繁笑,作勢嗅了嗅他的肩膀,“你不出汗的嗎?還是這麼香。”

    卓裕嗯了聲,“從小就不愛出汗。”

    “那你剛才剪綵的時候,出汗了嗎?”

    “沒有。”卓裕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當時特別平靜,我甚至滿場找人,你猜我想找誰?”

    姜宛繁說:“找你父親。”

    卓裕一愣,不有將她握得更緊,自顧自地一笑,“什麼都瞞不過你。”他說:“就跟魔怔了一樣,我覺得我爸就在人群裡看著我,他也來了,或許是想罵我,或許是想跟我說些別的。”

    “都罵你了,你還找他呢?”姜宛繁問:“不怕他砸你場子啊?”

    “只要他能來,砸得稀巴爛我也認了。”卓裕頓了頓,聲音不由發緊,“但他不會再來了,永遠不會了。”

    姜宛繁很少聽他提自己的父親,“我聽怡曉說,爸爸好像不贊成你走滑雪這條路。”

    “他不喜歡,也不贊成,高中為了這事,差點斷絕父子關係。”卓裕笑,“你說得對,他還是別來了,我幾乎壓上所有,走了一條他眼裡離經叛道之路,他應該氣得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風吹過,蟬鳴陣陣,外面是盛夏烈頭,這裡被野蠻瘋長的植被隔出一塊恆溫場地。感覺不到熱,風送來的,是植物混合的淡淡潮意。

    忽熱又忽冷,和卓裕此刻的心情一樣,在忐忑裡尋找答案,又被答案自我否定,這是深埋在他心裡的一道無解題。

    “如果爸爸真的反對,絕不允許你上體校,給你交學費。你做出的決定,他還是默默支持的。嘴硬心軟,不代表他沒有心。人生每個階段,都有這個階段最重要的事,為填志願,為選擇,為夢想,為前程。哪怕不能如願,他也會對你妥協,因為他愛你,就算沒有照著他的路走,他也希望你順遂平安。”

    “你有沒有看過一部動畫電影《功夫熊貓》?”姜宛繁問。

    卓裕太忙了,這幾年幾乎沒有進過影院,他答:“我聽說過。”

    “我們晚上一起看,裡面有一句臺詞我很喜歡。”——

    昨日已成歷史,明天是個謎團,但今天是天賜的禮物。

    她在卓裕耳邊輕聲,“我是陪你拆禮物的人。”

    —

    俱樂部的預售額還不錯,超過了預期,一切都朝著好方向在前進。忙過這一陣,卓裕終於有了真正意義上空閒時間。

    八月中旬,姜榮耀打來電話,告訴他們,奶奶祁霜說要過來這邊看一看。

    卓裕萬分驚喜,滿口答應:“行,我開車過來接她,下午出發,您讓奶奶不用收拾太多行李,缺什麼這邊我給她買。”

    “不用不用,你也忙。”姜榮耀欲言又止,“姜弋陪著她一塊。”

    晚上和姜宛繁說起行程安排,卓裕拿出小本本,盤腿坐在那自言自語,“還是第二天去燒香吧,在山腳下住一晚,讓奶奶燒頭香。”他扒拉了一下手機,很快否認:“不行,那天日子不好,奶奶信這個,別惹她不高興。”

    姜宛繁偷偷拍了個他背影小視頻,發給祁霜。

    祁霜回得超級快:“讓孫女婿別駝背!不精神!”

    姜宛繁偷著樂,湊過去看了看,“不用這麼麻煩,只要你陪著,家裡蹲奶奶都會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