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書呆 作品

第125章 6職場真人秀17

 秦青和蔣伯兮離開直播現場後很久都沒回來,只剩下四位嘉賓和一位臨時找來的主持人在沙龍里說話。 這引發了很多觀眾的不滿。 秦青只有初中文憑的事情還沒過去,很多人都在發送帶有侮辱性意味的彈幕。什麼、、等貶低的話,密密麻麻劃過公屏。 又有許多人不屑地說道:            到最後,竟然連cp粉都開始翻牆出逃了。 網絡輿論就是這樣,極度情緒化是它最為突出的特徵。這裡的人可以因為一個美好的瞬間瘋狂地喜歡上一個人,也可以因為細枝末節的一件小事就馬上拋棄對方。 重新回到沙龍里的秦青並不知道這一點,但他心中是有預感的。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觀眾對自己評價如何,而是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蔣爺爺。 坐下之後,他面容嚴肅地看向蔣伯兮。 蔣伯兮心下一跳,莫名覺得緊張。 “怎麼了秦老師?” 蔣伯兮的雙腿原本已慵懶地交疊起來,現在則馬上分開,身體微微前傾,擺出正襟危坐洗耳恭聽的架勢。 廖中方、張誠、周娜娜都用關切的目光看著秦青。他們很想知道秦青這些年的經歷。 君綠竹刻意挪近了一些,拍拍秦青的肩膀。這是一個安慰的動作,卻帶著居高臨下的姿態。 當君綠竹得知秦青不過是個孤兒,連高中文憑都沒有就出去打工時,她心裡湧現的情緒只有不屑。 996對著這個惺惺作態的女人晃了晃爪子,罵道:“喵了個咪的,還輪不到你來可憐秦青!” 君綠竹衝齜牙咧嘴的胖貓溫柔地笑了笑,彷彿很大度。 秦青沒有在意君綠竹的小動作。他平靜地看著蔣伯兮,固執地說道:“你不問問我為什麼初中剛畢業就出國務工嗎?” “這種事沒什麼好聊的。”蔣伯兮面上保持著微笑,心裡卻隱隱作痛。 他真的不想再揭秦青的傷疤! 然而秦青非要把傷疤揭開。 “我不是自己跑出去的,我是被賣掉的。”秦青用最簡潔的話語講述著最不堪的過往,清澈的眼眸裡沒有一絲波瀾。 苦難的過往早已經成為保護他的鎧甲,而他此刻正用這層鎧甲來保護最在意的人。 他看向了站在場外的蔣廣元。 蔣廣元焦急地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攝影師順著秦青的視線挪動鏡頭,讓滿臉心疼之色的蔣廣元進入畫面。 網絡上一時譁然。那些揣測秦青是為了偷渡才跑到遊輪上打工的人,現在都覺得臉頰熱辣辣的,彷彿被扇了一巴掌。 秦青竟然是被賣掉的!那時候他才十五歲啊!他初中畢業應該繼續讀高中,然後考大學!他原本可以有一個璀璨的未來! 之前還說自己身邊的朋友也是孤兒,性格卻非常樂觀開朗的那位網友,現在則倉皇無措地掩住了嘴。 她的朋友的確很樂觀開朗,也從不避諱談論自己的身世,那是因為這位朋友運氣很好,得到了社會的關愛。 被社會的黑暗面徹底吞噬的那些人,他們的苦難甚至無法用人類的語言來描述。 秦青閉了閉眼,穩住呼吸,然後才繼續說道:“八年前的陽光孤兒院販賣童工事件,大家可以查一查。我就是其中一個受害者。” 觀眾立刻搜索這樁案件。 事情雖然過去了很久,但因為當年鬧得很大,電視臺還做過專題報道,所以一切資料都很詳盡。 那些被賣掉的孩子們真的太慘了。有的人落入黑煤窯,無聲無息死在礦井裡。有的人困在燒磚廠,找到的時候瘦得只剩下三四十斤,整個人都痴傻了。還有的人被割掉腎臟,摘掉眼角膜,挖走了心臟…… 一張張或死亡,或半殘的孩童的照片就那麼整整齊齊排列在電腦屏幕上,他們的遭遇只能用慘絕人寰來形容。 剛才還說秦青格局小、矯情、沒什麼不能說的那些人,現在只覺得無比羞愧。 這種事叫人怎麼啟齒?莫說啟齒,怕是連回憶都會成為一種無法彌合的傷痛! 讓秦青當著數千萬觀眾的面,對如此悲慘的往事侃侃而談,這是正常的富有同情心的人會提出的要求嗎? 究竟誰格局小了? 蔣伯兮的眼睛已被愧疚熬得通紅。 顧不得周圍全都是攝影機,他就那麼煩躁不堪地揉亂了自己精心打理的頭髮,然後站起身,雙手撐著桌面,俯下頭來,用哀求的語氣低吟:“秦青,別再說了!我們換個話題好不好?” 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秦青蒼白的臉,指尖卻僵在空中。秦青清澈的瞳仁映照出他狼狽的身影。 蔣伯兮忽然覺得自己不配。 秦青深邃的眼眸裡沒有一絲膽怯,只有堅定。 他緩緩搖頭,語氣十分平靜:“不,聽我說完。” 蔣伯兮收回微微顫抖的指尖,萬分頹然地坐回去。 “你說。”他握緊拳頭,抑制住了想要砸爛這些攝影機的衝動。但他更想做的是給自己臉上狠狠來一拳。 “我告訴大家這些不是為了博取同情,而是想讓你們知道,蔣爺爺忽然闖入餐廳叫停拍攝,只是為了保護我。他是一個非常慈愛的長輩。” 話落,秦青看向蔣廣元,囅然一笑。 他把自己的傷疤用最直接的方式血淋漓地掀開就是為了這個。 他已經長大了,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心中最在意的那些人。 蔣廣元一時之間淚如泉湧,瞥見鏡頭移過來,連忙背轉身仰頭看天,肩膀微微抽動。 他在哭! 他心疼啊! “蔣伯兮,你小子太不是東西了。蔣老爺子的孫子如果是秦青,這輩子就有福咯!”坐在導播室裡的歐陽毅搖搖頭,忍不住感嘆一句。 剛才一個勁地嘲諷蔣廣元小題大做的那些網友現在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嘴巴子。這叫小題大做嗎?若是自己的孩子被拐賣又被找回來,誰不得把這個孩子當成易碎的珍寶一般呵護? 一名網友氣憤地說道。   蔣伯兮握緊的拳頭鬆開了,站起身想要走到秦青身邊去。 秦青也同時站起身,卻沒有走向蔣伯兮,而是走向了場外的蔣廣元。 蔣伯兮僵在原地。 攝影機追隨著秦青的背影。秦青摟住蔣廣元的肩膀,低聲說了幾句話,用指腹擦了擦蔣廣元的臉,又把一瓶眼藥水塞過去。 蔣伯兮不敢靠近。他意識到,如果自己走過去,將會成為破壞氣氛的那個人。爺爺和秦青擁有共同的回憶,美好又溫馨。十幾年過去,他們還記得彼此,視對方為親人。 而自己早已經離得他們太遠太遠,甚至遺忘了曾經。 蔣伯兮仰起頭,試圖阻止眼淚的掉落。他很焦躁,於是粗重地喘息。他極度愧疚懊悔,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只能困在原地,承受痛苦的折磨。      觀眾眼淚汪汪地發送彈幕,真心實意為秦青祈禱。 秦青安撫好蔣廣元,這才回到沙龍。 “不好意思,耽誤大家時間了。”他端起茶壺為所有人斟茶,臉上滿是歉疚。 廖中方等人連忙搖頭,眼睛都有些發紅。剛才他們找節目組借了一塊平板,查了查陽光孤兒院的事,已經猜到了秦青這些年的經歷。 遊輪是一個相當閉塞的環境。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去了那裡,周圍又都是外國人,想也知道會遭到怎樣的虐待。 打罵,捱餓,應該都是最尋常的事,被虐死了也只是把屍體往公海里一扔就完了。沒準兒連輪船上的老鼠都比秦青過得好。 君綠竹低下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一副很難受,很想哭的樣子。然而心底裡,她卻覺得極度噁心。 蔣伯兮離開之後,新來的主持人似乎是她的粉絲,竟然撇開其他嘉賓為她做了一個專訪。於是君綠竹就講了很多照顧奶奶的事。 她這張臉溫婉秀麗,純淨美好,所以特別適合煽情。只是三兩句話,幾段小小的回憶,她便把主持人說哭了,也收穫了一大群粉絲。 她還想著等蔣伯兮來了,自己可以再講幾個與奶奶在一起的小故事,靠煽情收割一波流量。 但現在,有了秦青的遭遇在這裡擺著,她之前提到的那些感動人心的小故事竟然變得不值一提了。 她因為奶奶病重而落淚的一幕彷彿成了笑話。喜歡她的那些觀眾現在全都變成秦青的粉絲了吧?在網絡上,果然只有比慘才能贏! 君綠竹眨了眨眼,藏起瞳仁裡的厭惡和挫敗,這才抬起頭看向秦青。 秦青正看著蔣伯兮,擔憂地問:“你眼睛怎麼紅了?” “我沒事。” “你嗓子也啞了。” “我真的沒事。” “你是哭過了嗎?”秦青走到蔣伯兮身邊坐下,把對方的腦袋摁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安慰道:“我沒事的,你不用為我難過。” “你別像拍小狗一樣拍我。”蔣伯兮努力調節著氣氛。 到了這個時候,如果他還需要秦青來安慰,那就太沒用了!他要做可以讓秦青依靠的那個人。 “可是你之前就是這麼拍我的。”秦青垂眸看著蔣伯兮,神色異常溫柔。 蔣伯兮不知不覺便陷落在這雙過於溫暖而又深邃的眸子裡。原來把自己賠給秦青不是一種補償,而是為了實現心中的妄念隨意找的藉口罷了。 從未有哪一刻讓蔣伯兮如此清晰地明白,自己早已淪陷。 他們兩個互相喜歡著,卻都不敢表明心跡。秦青是害怕被拒絕,而蔣伯兮卻是因為缺失的記憶。 如果找不回與秦青有關的一切,他怎麼敢開口說喜歡? 心臟急促跳動著,蔣伯兮卻沒有露出一絲異樣。他也把秦青的腦袋抱住,胡亂地揉了揉。 兩個人像頑皮的孩童一般互相揉著腦袋,露出開心的笑容。 蔣廣元見此情景,不由欣慰地點頭。雖然孫子有些混賬,對秦青還是很好的。 沉浸在悲傷情緒中的觀眾現在卻都感受到了被治癒的溫暖。    翻牆出逃的cp粉這會兒又都屁顛屁顛地回來了。攻擊秦青的言論全都變成了道歉和安慰。 秦青見蔣伯兮笑了,這才頂著亂糟糟的頭髮回到原位。 君綠竹雙手撐著沙發坐墊,微微探過來一個腦袋,小聲說道:“秦老師,以後你會越來越好的。”話落,她勾著唇角明媚地笑了一笑,彷彿在給予無聲的鼓勵和安慰。 這是極美的一張臉,也是極溫暖的一雙眸,卻無端端令秦青心頭髮寒。 “謝謝。”秦青略微頷首,態度有些拘謹。 蔣伯兮瞥了君綠竹一眼,然後翻開一直放在手邊的一份資料,片刻後又抬眸掃向攝影機,笑著說道:“大家不要誤會,我們不準備煽情。” “嗯。”秦青點點頭。 “我只是想讓你們知道,我的朋友秦青,他能夠取得今天的成就是有多不容易。”說到這裡,蔣伯兮直面鏡頭,露出驕傲的神情。 秦青耳朵尖微微泛紅,不由抱緊了996。 996抬起爪子,懶洋洋地拍了拍秦青的手背。 蔣伯兮翻開資料,笑著問道:“你們想不想知道秦青這些年在國外經歷了什麼?” 一名觀眾發來不滿的言論。   絕大部分觀眾都對秦青的過往充滿好奇。他們以為蔣伯兮會把秦青遭遇過的苦難一一講述出來,為秦青博取更多同情。 但是並沒有。 蔣伯兮衝鏡頭伸出手,說道:“你們自己看吧。” 懸掛在餐廳裡的屏幕顯現出一張彩色照片,照片裡,秦青戴著潔白的廚師帽,站在一名金髮碧眼的英俊男人身邊。男人搭著秦青的肩膀,腦袋緊緊挨著秦青的腦袋,笑得十分燦爛。 “媽呀!這是麥卡倫嗎?”周娜娜嚇得尖叫。 麥卡倫是好萊塢最紅的男明星,去年剛拿到奧斯卡小金人,跟蔣伯兮一樣從十九歲紅到現在,出道即巔峰,從未跌落神壇。 他怎麼會摟著秦青拍照? 觀眾也驚呆了,紛紛打出問號。 “你們不要看麥卡倫,看後面的招牌。認得這是哪家餐廳嗎?不認得可以截圖識別一下。”蔣伯兮終於可以輕鬆地翹著二郎腿了。 他喜歡這個環節。他想讓全世界都知道,秦青一點兒也不可憐,他很優秀。 觀眾立刻截圖識別後面亮著的門店招牌。結果很快出來了。 有人把科普打在公屏上。 觀眾一個個睜大了眼睛。 蔣伯兮笑著說道:“秦青只花了一年時間就從實習生坐上了總廚的位置。他也是莫妮卡有史以來唯一的華人總廚。那一年他才二十歲。”       觀眾紛紛發來讚歎的話語。秦青身上的光環原本已經黯淡,此刻卻忽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 廖中方捧著腦袋,不敢置信地低喊:“秦老師,你竟然是莫妮卡餐廳的總廚?啊,我瘋了!我給莫妮卡投簡歷,人家鳥都不鳥我!秦老師,你能不能給我開開後門!我去打雜都可以的!” 張誠和周娜娜捂著嘴,一副受到了驚嚇的樣子。他們看向秦青的目光從憐憫換成了敬畏。 這樣的秦青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 君綠竹不知道莫妮卡餐廳在業界是什麼地位,所以沒什麼感覺,卻也學著其他人裝出震驚的樣子。 秦青連忙擺手解釋:“我是從十二歲開始學廚的,到二十歲已經整整練習了八年,所以我真的算不上什麼天才。而且我現在已經不在莫妮卡餐廳任職了。” “啊?你為什麼不在那邊工作了?”廖中方大感不解,咋咋呼呼地說道:“那可是莫妮卡啊!業內最優秀的餐廳之一!你怎麼捨得離開?” 秦青耳朵尖紅紅的,不知道怎麼應對。 蔣伯兮揚了揚下頜,說道:“你們繼續看。” 大屏幕上的照片已經換了一張。英倫風十足的紅磚小洋樓前,一名頭髮花白的老婦人挽著秦青的胳膊,親暱地笑著。秦青照舊戴著廚師帽,穿著廚師服。    不用蔣伯兮指導,已經有人截圖了後面的招牌,在網絡是查了查。 “是塞普洛斯餐廳,只為皇室服務,有時候還負責烹飪國宴!秦老師,你在這裡當過總廚?”廖中方從沙發後面繞到秦青身邊,眼睛裡放光。 他已激動到臉頰漲紅。 秦青點點頭,有些害怕地往後躲了躲。他總覺得下一秒,廖中方就會撲到自己懷裡。 大屏幕上的照片換了另外幾張,還是在紅磚小洋樓前,戴著廚師帽的秦青先後和女王、親王、王子、小王孫合影。他是真的很受歡迎。 “這個時候,你是二十二歲吧?”蔣伯兮問道。 “是的。”秦青點點頭。 觀眾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已經不是老天爺追著餵飯了,這是老天爺揪著秦青的頭髮,硬要把飯往他嘴裡灌,他不吃都不行! 蔣廣元把柺杖夾在胳膊下,紅著眼眶慢慢鼓掌。他的孫子成長得比他想象中更優秀!這些年的磨鍊不曾毀掉這個孩子,反而成就了他! 與皇室的一波合影放完之後,秦青與多位名流甚至是政壇裡舉足輕重的人物的合影相繼呈現在屏幕上。 幾乎每隔一兩年他就會換一家餐廳,而且後面這一家餐廳總會比之前那家更好。他的人生路一直都是向上延伸的。 觀眾的下巴都快驚掉了。   君綠竹已經尷尬到腳趾摳地了。她料想秦青應該在業內有些地位,卻沒想到他年紀輕輕竟然會達到這樣的成就。人家根本不需要安慰,人家過得不知道比她好到哪兒去了! 她當主播的確掙到很多錢,但秦青不但掙到了錢,還積攢瞭如此可怕的人脈。他的朋友圈非富即貴! 君綠竹臉頰紅了紅,卻不是因為羞恥,而是因為激動。 她看向秦青,眼睛裡閃爍著算計的暗芒。 最後一張照片放了出來,秦青一個人站在一家餐廳門口,手裡端著一盤色香味俱全的烤牛排。在他身後是一棟乳白色的矩形建築,建築物的四面牆都鑲嵌著巨大的落地窗,清澈的水池環繞於四周,倒映出藍天白雲與豔豔的春光。 觀眾很喜歡照片裡的風景,卻不知道這是哪裡。 廖中方的呼吸陡然間加重。 性格沉穩的張誠忽然站起來,掩住即將脫口的驚呼。 周娜娜已經開始尖叫了:“水牛餐廳!這是水牛餐廳!” 廖中方繞著秦青直轉圈,雙手飛快抓撓頭髮,嘴裡不敢置信地念叨:“不會吧,不會吧,我的運氣不會這麼好吧?我竟然跟水牛餐廳的總廚一塊兒錄節目?我真的要瘋了!啊啊啊!” 觀眾飛快查了查水牛餐廳的資料。         蔣伯兮站起身走向秦青,一把將人拉起來,摟住肩膀徐徐說道:“向你們隆重介紹一下,這就是我的朋友秦青!” 他側頭看向秦青,眸子裡溢滿驕傲與溫柔。 這就是他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