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桔 作品

第40章 她在江南

    寧櫻拿到自己的身契後並未對燕三郎起疑, 也沒意識到那傢伙為了穩住她編了一口胡話。

    主要是他編的胡話合情合理,若說李瑜費盡心思想找到她,她反而還覺得奇怪, 因為那廝向來冷靜理智,不可能會為了一個婢子這麼挖空心思去折騰。

    這點寧櫻深信不疑, 因為他平常就是這副死鬼樣。

    食肆裡目前只推出涮羊肉、毋米粥、豬肚雞、酸筍燉鴨和烏鱧等鍋子。

    有時候食客想吃什麼得提前預定, 因為寧櫻會只做那幾鍋,一天陸陸續續只賣十三鍋,多的時候有二十二鍋。

    賣出二十二鍋是冬至那天,忙得她和翠翠腳不沾地, 只喊吃不消。

    寧櫻很惜命,寧願少賺點, 把命苟長點才是正茬。

    這個時代的生活節奏慢悠悠的, 命也得慢悠悠的苟。

    冬日裡沾冷水到底凍手, 她跟翠翠都是女郎, 在不方便的那幾天她會讓翠翠少沾冷水。

    翠翠憨厚, 覺得她就像親孃。

    寧櫻無比嫌棄,啐道:“我才比你大幾歲就成你娘了,這名聲我可背不起。”又道,“女郎家就要學著心疼自個兒, 你怎麼連懶都不會偷?”

    翠翠咧嘴笑, 露出滿口大白牙, “姜娘子心疼我,有什麼好吃的都緊著我,你的活計翠翠不會偷懶。”

    寧櫻窩心道:“難怪朱媽媽說你傻。”

    也在這時, 前頭傳來送魚老兒的聲音, 寧櫻出去應付。她一個人要做採買, 要下廚,要統計賬目,要在前頭跑上跑下,著實不容易。

    這不,送魚的鐘老兒說道:“姜娘子好生了得,這食肆可被你生生盤活了,之前的周家就做得艱難。”

    寧櫻笑道:“鍾老爺子抬舉了,今天送來的是什麼魚?”

    鍾老兒:“三尾草魚,四尾烏鱧,還有一尾鯉魚。”

    天家是不準吃鯉魚的,因為“鯉”同李,但民間私底下也會偷偷吃,它沒有牛肉那麼嚴厲,吃了會坐牢。

    不過寧櫻也不會傻得賣鯉魚給食客,被舉報了多少都會遭罪。

    那尾鯉魚也一併被她收了,拿來做紅燒鯉魚也好吃。

    鍾老兒以捕魚為生,貨源相對穩定,也不斤斤計較,寧櫻樂得跟他合作。

    稱好魚,翠翠前來把魚提到後廚,寧櫻同鍾老兒嘮了許久,他才離去了。

    今日魚貨不多,鍋子也會少備些,就算那幾尾魚沒賣出去,養在缸裡也死不了,冬日不比夏日容易翻肚。

    在寧櫻熬煮酸筍鴨時,翠翠好奇地逗弄了一會兒缸裡的魚。

    那尾鯉魚委實長得喜愛,長鬚,肥美,腹部微微泛紅,在水裡游來游去,她好奇問寧櫻要怎麼吃它。

    寧櫻隨口道:“做成紅燒鯉魚。”

    提到“鯉魚”二字,又不由得聯想到李瑜,頗覺好笑。

    當初秦王老兒怎麼就給他取了這麼一個名字呢,李瑜同鯉魚。

    不過開春她就笑不出了,因為那條“鯉魚”從京城那邊暗搓搓地摸了過來。

    官郵驛馬一天可行三百多里路,從揚州傳遞進京的速度可想而知,是非常快捷迅速的,時效性極高。

    接近年關時朝廷和各地方政府都異常忙碌,李瑜每日下值回來得也挺晚。

    冬日白晝本就短暫,這一回來天都黑透了。

    梁璜提著燈籠在前方引路,李瑜身披斗篷跟在他身側,不一會兒崔氏出來接迎,李瑜皺眉道:“天晚了,外頭冷,崔媽媽莫要受了凍。”

    崔氏忙上前道:“二郎折騰到這會兒才回來,得餓壞了。”

    李瑜:“今日聖人體貼我們這些臣子,賜了飲食,用了才回來,不餓。”

    崔氏摸了摸他的手,是暖和的,這才相信他沒挨餓受凍。

    梁璜把木盒遞給她,裡頭裝著未處理完的公務。

    崔氏雙手接過。

    主僕回到屋裡,她放下木盒,替李瑜解下斗篷。

    室內燒得有炭盆,暖烘烘的,李瑜摘下官帽,崔氏服侍他換下襴袍,取來便服穿上,說道:“這些日二郎著實勞累,福壽堂那邊擔心著呢。”

    李瑜:“年關過了就輕鬆些。”

    美月端來銅盆供他淨手,崔氏道:“今日庖廚燉了乳鴿湯,二郎多少得用些,補補身子。”

    李瑜“唔”了一聲。

    稍後美月前去取來,那乳鴿添了不少藥材清燉,一股子濃重的藥味。

    李瑜接過手就無比嫌棄,蹙眉道:“我年紀輕輕的哪經得起這般大補?”

    崔氏道:“是老王妃特地安排的,二郎多少得用些。”

    李瑜硬著頭皮嚐了一口,便隨手擱到一邊,不願再動。

    崔氏拿他沒法,又問:“那二郎要不要再用些其他的?”

    李瑜想了想,道:“備碗牛乳茶來。”

    崔氏忙吩咐下去。

    待她出去後,李瑜走到銅鏡前看自己的面容,眼下泛青,整個人都有些疲倦,再加上身邊沒有順手的人伺候,總是不太順心,精神也差些。< br />

    他坐回椅子上閉目養神。

    茶盞功夫後,崔氏把提神的牛乳茶送了過來。

    濃郁的奶香瀰漫在室內,聞著分外暖心,搭配的還有一份菱粉糕,顏色潔白,帶著少許桂花香。

    李瑜用了一碗牛乳茶和兩塊菱粉糕後,又把沒處理完的公文從木盒裡取出,繼續辦理公務。

    崔氏怕他傷了眼,叮囑道:“二郎莫要熬得太晚,恐燈下傷眼。”

    李瑜“嗯”了一聲,多半都是敷衍。

    這一坐就到了亥時,還是崔氏催了他兩回才歇著了。

    翌日天不見亮就要起床,李瑜在被窩裡掙扎了許久,才睡眼惺忪地坐起身。

    要是往日,寧櫻會故意伸手冰他,有時候還會鑽他的被窩把他弄醒。

    然而自從她離去後,那種小情趣便再也沒有了,屋裡總是冷清清的。

    一個被女人哄慣了的人,李瑜無比懷念有她在的日子。

    誠然那種溫柔鄉每個女人都能給,但有時候他就偏要鑽牛角尖,非要把那塊讓他跌跟斗的板磚撿回來。

    崔氏進寢臥伺候他洗漱,李瑜披頭散髮地坐在床上眯眼看她。

    崔氏道:“二郎該起了。”

    李瑜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痛苦道:“去給我打盆冷水來,讓我醒醒。”

    片刻後美月送來一盆冷水,李瑜起床挽起袖子,澆了不少冷水到臉上,刺骨的寒冷侵入進每一個毛孔,這才覺得清醒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