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第55章

    唐平建臉上終於有了點波瀾, 卻也僅僅只是一點,他側過頭,嘆了口氣。

    陸無祟轉過身, 剛想上樓。

    “小祟,”唐平建忽然叫了他一聲,“今天是陸成秋的忌日, 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陸無祟僵住了。

    “哦對了,”唐平建想起來什麼, “陸成秋是你媽, 你應該不經常聽這個名字。”

    “不過好歹是拼命把你生下來的人,你記著奶奶生病,也去看看你死了的媽吧?”

    ——陸成秋。

    陸無祟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今天是他……他母親的忌日?今天幾號?

    陸無祟鮮少有忘事的時候,沒想到這鮮少的幾次忘事,就讓他忘記了母親的忌日。

    唐平建在說完這兩句話之後,就知道自己衝動了。

    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再想收回也不可能。

    唐平建閉了閉眼,沒再說話。

    陸無祟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他抬起頭時, 看見了角落裡的江淮。

    江淮在用一種擔憂的目光看著他。

    陸無祟與他對視,褪去了一貫的冷靜, 臉上的表情甚至是有些空白。

    “小祟,”唐平建忽然道,“我不該這麼說……”

    “別那麼叫我。”

    陸無祟打斷了他, 再轉過身去時,表情已經恢復如常。

    他看了唐平建片刻。

    在唐平建懊惱的表情當中, 嘴唇動了動。

    父子兩人, 隔著一兩米的距離對視了片刻。

    時間在他們之間劃開了條看不見的鴻溝, 他們一個人在這邊,另一個人在那邊。

    他們偶爾開口,朝著對面想說些什麼。

    可是中間的鴻溝太寬太深,哪怕是有人開了口,對面也照樣聽不見。

    除非是非常非常用力吶喊。

    但是一個人沒有勇氣。

    另一個人隨著鴻溝的加深,已經不想聽了。

    *

    江淮發現,陸無祟失眠了。

    他能發現這件事,是因為他也失眠了。

    去醫院裡時,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幕給他的衝擊太大,喚起了他來自前世的恐懼。

    前世他得的是急病。

    陶家對他沒多少關心,因此哪怕是他生了病,也沒多少人發現。

    等發現的時候,是他終於撐不住,暈倒的時候。

    在病床上孤單單躺了好幾天,除了陶家的保姆給他送飯照顧著,很少有人去看他。

    某一天,他感覺自己好了許多,就讓陶家人把他給接了回去。

    再後來就是病情惡化,被緊急送回醫院,他聽了一天醫院裡儀器的聲音。

    那種瀕死感,經歷過一次之後,一輩子都忘不了。

    現在……老夫人應該也在經歷著吧?

    相比較於對小動物,江淮對人類的共情能力一向比較弱。

    小動物受傷的時候,他可以接收到百分百的疼痛感,有時候小動物甚至不需要做什麼,他就已經開始覺得小動物可愛或者可憐。

    狗狗的情緒是外放的,貓的情緒是內斂的,兔子膽小也會淘氣。

    他什麼都能感覺到。

    但是人類是複雜的。

    曾經還在上小學的時候,有個小朋友被欺負了,江淮上去勸了很長時間,甚至為此差點捱打。

    江淮從小就是那種,被小朋友打了都不會還手,而是問你為什麼打我的孩子。

    後來那些小孩被他給問怕了,這才作罷。

    而被欺負的那個孩子,當面向他道了謝。

    江淮為此十分的自豪,有種救助了小動物的成就感。

    可是很快,他的成就感就煙消雲散了。

    因為那個欺負的孩子,在和他道完謝的第二天,再次和施暴者玩到了一起。

    江淮為此很是困惑。

    這件事,也給他的認識裡添加了一條“人類很奇怪”的規則。

    畢竟連小動物被人類給欺負之後,也知道以後躲著人類走。

    可是人為什麼會不知道呢?

    甚至還可以對欺負自己的人笑得那麼開心。

    而江淮在抱著這樣的認知活了十幾年之後,難得對老太太產生了點共情。

    在江淮瞪著眼睛睡不著時,他的腰間一緊。

    是陸無祟抱了上來。

    江淮聽著他的呼吸聲,以為他是睡著了,然而下一秒,陸無祟叫了他一聲:“江恬恬。”

    江淮覺得他這個稱呼很過分。

    不過叫著叫著,他居然也開始習慣了這個稱呼。

    因為才開始的時候,陸無祟這麼叫他,多半是他闖了禍。後來再這麼叫他,情緒就緩和了很多,江淮對於這個稱呼的反應也就沒有那麼激烈了。

    陸無祟抱著他,低聲道:“天快亮了。”

    是啊,天快亮了。

    *

    在這一夜,兩人都沒怎麼睡好,江淮早晨窩在陸無祟的懷中稍微眯了一會兒,還沒等合上眼,已經到了要起床的時候。

    他迷迷糊糊的,好像聽見了醫院給陸無祟打電話。

    醒過來之後,陸無祟已經不見了。

    江淮揉了揉眼睛,因為熬夜,整個人的狀態都十分的不好,洗漱完之後下樓,也沒看見管家。

    好在廚房裡有給他留的飯。

    江淮邊吃著飯,邊聽見了樓上有點動靜。

    二樓不止有他和陸無祟的臥室書房,它是從中間分開的,一條直直的樓梯兩邊,分佈著兩側邊的房間。

    他和陸無祟的是右手邊。

    左手邊,就是唐平建待過的地方。

    江淮上去之後,看見的就是管家在指揮人打掃衛生。

    “打掃的和其他的客房一樣就行了,必須要乾淨整潔,陸先生不喜歡家裡太亂……”

    “管家,”江淮站在門口,有些茫然的叫他,“你們在幹什麼呢?”

    管家聞言,立刻轉過身來道:“小江少爺,唐先生搬走了,我們在收拾唐先生的房間。”

    江淮整個人都是一愣。

    他往唐平建的房間裡看進去,發現房間已經打掃了一半。

    而剩下的一半,其實也沒有多髒。

    只是地上還躺著幾個酒瓶子,還有……

    江淮定睛一瞧,上前了兩步,還沒等他說話,有個新來的小姑娘似乎是怕他責罵,連忙把地上的東西給撿起來了。

    他指著她手心裡的東西,“那個……能給我看看嗎?”

    小姑娘連忙道:“哦好的好的,給您。”

    江淮拿到手裡一瞧,發現是個老舊的懷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