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無銀三千兩 作品

第九十章 我是你祖宗!

    長江上游,魏頡和許靈霜一同牽馬下船,上了岸,就此離開玎州。

    入琴州了。

    該州是重鎮強蕃琅琊王嬴関的分封領地之一,位於長江與漢河共同沖刷積澱出來的“漢江平原”中南部,河流交錯縱橫,水網稠密,諸多湖泊星羅棋佈,乃大禹王朝淮南農耕文化興盛繁榮之所。

    琴州,夷陵郡。

    此郡北抵忠山,西臨洞庭,東則與兩湖盆地相連。因“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得名,是長江中上游的分界處,控扼川蜀咽喉,原名“西陵”,資源甚是豐富,屬昔年楚國西疆邊防要塞之地。

    這一日小雪節氣,無雪。此間天空灰暗而陰沉,大地蕭蕭瑟瑟,給人以無窮無盡的淒涼惆悵之感。

    磨砂山之上有一片私林,林裡建有好大一座莊園,名字挺古怪,喚作“莫忘山莊”。莊子的主人姓姬,鉅富,人們都稱其為姬老爺,據傳聞他祖上是朝廷武科狀元出身,成功打破了“富不過三代”的詛咒定律,百年來傳至他這一代,不當官而去做起了木材生意,從不賣一般的木頭,專賣世間一定一名貴的極品建築材料降龍木,家財不減反增,雖談不上富可敵國,卻也決計可算得上是腰纏萬貫,有不把錢當錢的資本豪氣。由於姬老爺每月二十三日必要親自下山一趟,不為別的,只為“散財求善緣”一事,山腳下大大小小數百戶平民人家,差不多都受到過他的施恩惠澤,故那位姬姓老爺還有個百姓們拉橫聯喊口號取出來的美譽稱謂——“姬大善人”。

    姬老爺每月必要騎馬下山出門散財,雖用了“求善緣”這個堂皇響亮的理由,但山下百姓仍是紛紛猜測揣度,大善人這葫蘆裡求的,究竟是個什麼“善緣”?

    有人猜是求安康,好不容易積攢下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萬貫家財,若是身子出了點要死的毛病,有命掙沒命花,那豈不糟糕至極?

    有人猜是求升官,畢竟“士農工商”四大行當,其中商賈最次、士族最優,做買賣掙錢的老爺哪兒比得上在朝野廟堂裡掌權的官爺?

    有人猜是求媳婦,姬老爺的外貌實在怪異得緊,屬於那種若沒錢,這輩子都得打光棍的類型,莫不是想求月老賞賜一段美好姻緣?

    諸般猜想眾說紛紜,姬老爺仍是月月散財不斷,行善祈福,百姓無人不感恩戴德。

    魏、許二人騎乘白馬來到山腳下,馬後拉有一輛體型不小的馬車,車上裝載了數個從吞象寨劫掠來的滿是金銀珠寶的箱子,車軸經過特殊拆解改裝,裡頭的空間裡隱藏有一杆名為“瀝泉”的稀世長槍。

    在山腳下的那間供人歇腳解渴的小型酒鋪裡,魏頡從店老闆的口中知悉了姬老爺長久以來的行善往事,心中對之萌生了不小的敬意和好奇心,遂有意過會兒策馬上山,去山頂的那座私宅登門拜訪,一問究竟。

    “大膽哥,你說你二伯父現在在沐河城琅琊王的府裡?”酒桌之上二人隨意閒聊談天,小丫頭許靈霜忽然瞪大眼睛驚奇的問道。

    魏頡淺淺抿了口酒,微笑道:“是啊,當年東方將軍、韓將軍還有我爹,三個蠅頭小卒初出茅廬,都還沒掙到多少名聲,只因意氣相投便即結拜為了異姓兄弟,我爹是老三,那麼韓驤和東方梧桐不就是我的二伯父和大伯父了麼?”

    許靈霜點了點小腦袋,思索片刻後眨著眼睛問道:“那你打算去看望你二伯父嗎?”

    “你說呢?自然是要去的是!”魏頡咧嘴爽朗道,“想我過去還在濠州擱劍塔當守將的那會兒,東方伯父身在沂州錦瑟城,即使每日都要操演軍隊、駐防守邊,業務異常繁忙,卻也總是每半年專門啟程來看我一次,故此我大半年前我初次踏上江湖,第一時間便去尋了大伯父,求他給我謀一份差事以在天地間立身。至於我的那位二伯父韓驤嘛,近些年金梁、琅琊兩大藩王政見不合,爭鋒相對的奪權勢頭愈演愈烈,韓伯父為了避嫌再沒和東方伯父打過照面,也沒有親自來看過我。但他畢竟是我的二伯父,幼年時起即對我關照有加,好吃好喝好玩的,送來的不比東方伯父少,我拳腳功夫的根基底子就是韓伯父幫我紮下來的,此番恩情著實不淺,這次我們去西北猿猱山青泥寺,正好順道經過沐河城,若是這樣都不去看望一下,那我豈不是成白眼狼了?”

    許靈霜兩眼盯著紋理縱橫的木製桌面,猶豫許久後開口道:“大膽哥,萬一日後……”

    魏頡淡然一笑,伸手輕輕揉了揉朱丹裙少女的腦袋,溫言說道:“你想說萬一以後金梁王和琅琊王矛盾尖銳到了極點,真正在戰場上兵戈相見了怎麼辦,對嗎?”

    許靈霜“嗯”了一聲,細聲細語道:“對啊,那時候你要怎麼辦啊?”

    魏頡仰起脖子喝完了一碟酒水,抿了抿嘴巴,說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說,鬼能猜到將來會發生點什麼要緊的大事?就像當年我爹他戰死少鹹山碎肉城的時候,決計想不到短短一年後,嬴勾小皇帝就會喪心病狂的將六座邊疆雄城割讓給天燭國,更想不到三年後他的親兒子會變成重金懸賞犯,在全國各地受到通緝……唉,世事難料,計劃趕永遠不上變化,且行且看吧。”

    許靈霜聽得“世事難料”這四個字,冷不丁再度想起了自己那位死得莫名其妙的老父親許秋山,心頭又是一陣抽痛,默然無言,也端起桌上的酒壺往自己面前的碟子裡倒了一碗,自顧自的開始小口喝了起來。

    正自喝著,有一大夥明明是喘著氣兒的活人,外觀上卻更像是死人的傢伙從酒鋪門口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