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側 作品

第110章 第 110 章

    第110章

    等到明天早上睜開眼, 就踏實了。凌昭也是這樣想的。

    只這日,他算了一天的時間——該出門了,該進門了,該拜堂了,該酒宴了。該洞房了。

    凌昭躺在床上,望著帳頂,反覆地告訴自己,待明晨醒來,一切塵埃落定。人心也落定。無可悔。

    但他無法入睡,一直睜著眼睛盯著帳頂。

    這一晚新婚的夫妻要做的事是喜聞樂見的。眾人的祝福裡都包含了三年抱倆的善意調笑。這就是凌昭給林嘉安排的人生,穩穩當當,圓圓滿滿。一切都按著他的安排走, 嚴絲合縫,無一處紕漏。只除了, 他睡不著。

    一直睜著眼。

    安靜的帳子裡, 彷彿將人浸在油鍋裡。先是小火,漸漸大火。

    從溫至燙,到沸騰,將人反覆煎了炸,炸了煎。皮膚上起了滾燙的泡,灼燒疼痛著。都能忍,都能忍。

    一直忍到天明,灼燒遍佈全身。

    李子聽喚進來伺候起床,看到凌昭已經坐起。李子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眼去。凌昭道∶"天亮了。"李子垂著頭"嗯"了一聲。"季白來了嗎?"他問。李子道∶"還未。"

    她又道∶"這就叫南燭去催去。"凌昭點點頭,披衣起身。

    南燭早飯也沒吃,先飛奔著去找季白。

    半路上就碰到了,抱怨∶"怎來得這樣晚,公子都催了。"

    "就來,就來。"季白趕緊加快步子,解釋,"昨晚喜宴上喝酒了,頭疼。"

    南燭跟他一起小跑著,好奇問∶"喜宴熱鬧嗎?"

    "熱鬧。"季白說,"街坊鄰居,人挺多的,哎,我想躲酒來著,沒躲過去。''南燭問∶"林姑娘的事就算了結了吧?"季白道∶"那肯定的。不然還能怎樣?人都嫁了,天地都拜了。洞房都入了。

    他昨天是一直等著親眼看到張安被人扶回新房沒再出來才走的,還看到了一幫子企圖聽新房被張氏揮著掃帚轟出來的小子們。

    喝了酒睡得又晚,今天早上是被桃子踹醒的,叫他趕緊來。季白自己其實覺得這時候反倒不用急了,真的,都到這份上了。落定了。過去了。

    但季白到了水榭,看了凌昭一眼,就垂下眼去沒敢再看他了。

    凌昭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任何人熬夜,不管是傾世美女還是絕世美男,誰熬一夜不合眼,第二日都必定臉色慘淡。

    他問∶"可順利?"

    季白垂手道∶"一切都順利,林姑娘平平安安地嫁了。"書房裡便安靜了下來。

    久到季白的頸椎都快受不了,凌昭終於輕聲道∶"知道了。"季白垂首退下去。

    他該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留給翰林自己吧。誰也幫不了。

    李子悄沒聲息地貼上來,不顧男女大防扯著他的袖角給他扯到外面,壓低聲音把凌昭一宿沒閤眼的情況說了。

    "季白哥,你幫我問問桃子姐。"李子央求季白,"這情況,該怎麼辦?"

    怪慘的,就剛才連季白在書房裡都有點受不住。但死道友不死貧道,也不能死貧道家裡的。

    季白把手袖起來∶"這沒辦法,她能有什麼辦法,她都嫁人了。你就安靜點,別冒頭,別出錯就是了。"

    "都能過去的,就需要點時間而已。"季白堅信,"明天就好了。""熬點安神湯,讓他睡一覺,睜開眼就都好了。"

    睜開眼就踏實了。

    因為自古以來,都通過婚禮的儀式和身體的融合宣告一個女子的歸屬。這是千百年來的規訓,男人女人都被如此規訓著,都信了。

    林嘉的作息一貫固定,雖昨夜睡得很晚,可本就在不熟悉的地方,睡得淺。到了那個時間點,一下子就睜開了眼。

    入眼的帳子是全新的,連鼻端嗅到的氣息都不一樣。昨夜裡全是這氣息,充滿了帳子裡,將她融在裡面,同化。

    昨夜之前,是陌生的。經過這一夜後,以後就是最親密的。

    這一刻,真的知道桃子說的是對的,過這一夜,人就踏實了,因為知道自己是屬於這個人的了。再無貳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