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側 作品

第99章 第 99 章

    第99章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可其實這世上,並沒有徹底的君子。完美的聖人,只存在於書本、文字間。凌昭凌熙臣,他不是完人。他只是個男人。

    在陰幽的竹林裡,他盯著那把剪刀,面對的是自己內心裡晦暗的那一面。

    林嘉已經作出了她的抉擇,這個事不會再有別的走向。凌昭伸出手去,自她手中接過了那把剪刀,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我就在這裡,"他澀然道,"你分明可以來找我。"

    林嘉卻道∶"我和三房的事,又涉及我說親的事,九公子實不便插手。何況,你還在孝中。若有什麼非議,我、我……"她賠不起。

    在她和他的事裡,銀錢真的就是小事了。他的名聲和前程才是大事。為官的一些內宅禁忌是士大夫之家的正妻必須懂的事,課堂上,先生講過的。

    過去的這一個多月裡,不管睡得踏實與否,凌昭並非是不能去面對"以後",,而是不願去面對"以後"。

    那些幽微的心思都藏在暗夜的夢裡。

    但當他被一把剪刀,一雙澄澈如水,信他是君子的眸子逼著去面對的時候,便也只能去面對。他畢竟是凌熙臣。

    縱然心口有種說不出的難受感,他也不能再閉目塞耳地停滯在原處,必須讓事情往前走。必須是他推著事情往前走。

    人生本就是要邁過許多坎。比如初到京城也常會夢見爹孃,比如水榭的夜裡那些難捱的時光。凌熙臣必須得邁過去。必須主動,而非被動。

    這樣下定了決心,他說,"你以後,學著相信我。"林嘉看著他∶"我沒有不信九公子。"

    沒有不信,只有願和不願。她的眸子裡映著他的模樣。她沒有不信他。她只是太清楚他和她的境況。

    是第一次嗎兩個人這樣近距離不迴避地對視。是吧。

    與年夜那晚不同,那時候她惶急,心中唸的是生病的姨母,懼的是人言可畏。那一次她雖也看著他的眼睛了卻沒有這樣專注和平靜。

    不像現在,清亮的眸子裡映滿了他的身形。

    許久不見了,她看他,覺得他的風采氣度不曾變化,只好像更幽邃沉凝。

    他看她,看到昔日的小姑娘消失,少女清豔美麗得能讓一群少年呆若木雞。她的身形依然嬌弱,眸子卻有很多堅定和不肯妥協,清楚地知道自己要走的路。

    對比她,他這一個多月的混沌顯得可笑。凌熙臣啊,你莫非還還不如她。

    凌昭自幼便是一旦下定決心,便不動不搖,堅定執行的人。他握著那把剪刀,擺脫了混沌,也作出了自己的抉擇。

    雖然心口被強壓著的還有難受的感覺,但一旦決心下定,胸臆間還是疏闊了許多。他道∶"你的事情,我來解決。"

    林嘉屏息∶"九公子!"

    凌昭淡淡道∶"內宅無大事。別把它想得那麼嚴重。"林嘉道∶"可"

    "我說了,"凌昭把那把剪刀負在身後,冷然地重複,"學著相信我。"

    風婆娑,竹枝搖電。

    陽光漏進來,一束一束,斜斜的,淡金色。融化了林中的陰幽,空氣也好像溫暖了起來。林嘉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她垂首,福身∶"…多謝。"

    凌昭思考了該如何解決三房拿捏圍困林嘉的事。

    他當然是不方便出面的,於外人來說,他和林嘉就不能扯到一起去。那就讓合適出面的人去做。這個府裡還有誰比他的親孃凌四夫人更合適。

    但凌昭打算等明日過後再去找四夫人。

    因今日結束後,園子通往外院的門就要重新落鎖,明日,通往內院的門則會重新開啟,內院和園子又聯通起來。金陵有頭臉的女眷們要來賞花了記。

    男人們一波波地賞完,總算該輪到女眷了。

    四夫人雖不能參加,但必有她熟識的人會特意過去看她。四夫人已經心浮氣躁好幾天了,眼巴巴地等著呢。

    以她的性子,這時候去跟她說林嘉的事,她可能會不往心裡去。

    這一晚,凌昭終於回去外院寢院。

    菘菜眼淚差點掉下來。是真的難過,芫荽還在的時候,還能和書房爭爭鋒呢,怎麼到她這裡,連人影都看不到了。

    寢院丫頭在書房丫頭面前都抬不起頭來了,完全被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