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諾 作品

第40章 第 40 章

    怎麼就變了呢?

    周怡安冷笑。

    她穿著一件灰色衛衣,懶得再看,衛衣帽子戴上去,露出略帶頑劣的笑容,轉身大步離去。

    被嚇了一跳的sally後知後覺地罵:“fuck!”

    “瘋了吧。”梁適彎腰把那廢棄的打火機撿起來扔進垃圾桶,順帶換了種語氣問sally:“你們怎麼回?我送你們吧。”

    林洛希說:“我沒開車,我送這個醉鬼,你帶竹子回家就行了。”

    “好,你們路上小心。”梁適叮囑。

    跟sally她們分別之後,梁適又細心地叮囑一起來聚餐的員工們,看她們都打車離開才帶著許清竹上車。

    許清竹一直默默地觀察她的行為,等到她攔了車把最後一個喝了酒的女omega送走,她才出聲詢問:“梁適,你不累嗎?”

    梁適:“啊?”

    許清竹聲音輕飄飄地,隨時都會散在風裡,“這樣面面俱到,為了討好我做很多事,去照顧所有人,你不累嗎?”

    梁適:“……”

    其實有一點累。

    但梁適覺得,她並不是為了討好許清竹在做這些事。

    許清竹的理解存在誤區。

    她頓了頓,溫聲回答:“我還好,聚餐結束之後確保每個人的安全,這很重要。”

    許清竹安靜地聽她說。

    “我沒有為了討好你而面面俱到,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情。”梁適說:“你喝醉了,下雨天,我剛好送完同事家的小朋友,然後過來接你,這並不是討好你。”

    梁適頓了頓,忽地輕笑,“許清竹,如果這樣的話,你也太容易被討好了吧,這都是些小事啊。”

    梁適沒把這些放在心上,於她而言不過舉手之勞。

    就像送許清竹的那些同事回家,對她來說是一句話,但卻有可能挽救一條生命。

    許清竹被她那句“這都是些小事”震撼到。

    因為她一直都覺得,細節之處見人品。

    而她也不太相信梁適的人品。

    一個人或許可以演,演得和善,聰明,演得以假亂真,但就像作案現場一定會留下罪犯的痕跡一樣。

    假的永遠是假的,演戲一定有被拆穿的那天。

    可梁適今日的舉動,莫名戳中了她心底的柔軟。

    上車之後,她才看到鈴鐺。

    鈴鐺很有禮貌地和她問好,“姑母好。”

    “你好呀。”許清竹和她打招呼。

    之後鈴鐺便沉迷看動畫片,沒再有交談。

    許清竹腦海裡也亂糟糟,她在思考——人真的可以完全改變嗎?

    這個問題無數次地出現在她腦海,但又無數次地被她否定。

    但今晚,她動搖了。

    //

    晚上鈴鐺鬧著要和她們一起睡,於是趁著鈴鐺看電視的間隙,兩人短暫地商議之後,許清竹去把樓上的被子換成了雙人被,而梁適偷悄悄把自己的枕頭轉移上去。

    在睡前,鈴鐺還給她爸爸媽媽打視頻電話。

    彼時的梁適正坐在床頭看書,許清竹在浴室洗漱。

    梁適跟孫美柔聊了會兒,主要是交代鈴鐺今天的表現。

    總結為——非常乖巧。

    聽到這個評價,鈴鐺高興地在床上蹦了好幾下。

    之後許清竹回來,鈴鐺非要蹭過去讓她抱,說姑母身上有甜甜的香味,而且軟乎乎。

    梁適:“……?”

    小朋友已經這麼會了嗎?

    關掉房間燈之後,鈴鐺窩在許清竹懷裡撒嬌,“姑母,你給我講故事好不好?”

    許清竹喝了點兒酒,此刻有些睏倦,尤其懷裡抱著一個軟乎乎的小姑娘,手落在她背上輕輕拍,還反過來和小朋友撒嬌,“讓你姑姑講。”

    小朋友又把目光投向梁適。

    梁適無奈,只好開口講起了灰姑娘的故事。

    幾秒後,鈴鐺說:“姑姑,你離得近一點啊!今天冷。”

    梁適磨磨蹭蹭地靠近,但怕捱到許清竹,仍是隔了一點距離。

    “再近點。”鈴鐺不滿,“抱住我呀。”

    許清竹聞言睜開眼,和梁適那窘迫的目光對上,卻帶幾分促狹笑意。

    梁適:“……”

    她無奈,只得挨緊。

    梁適那好聽又舒緩的播音腔在寂靜的空間內響起,不一會兒,許清竹和鈴鐺都睡著了。

    她這才鬆了一口氣,慢慢地把手從許清竹腰上拿開。

    結果還未離遠,許清竹忽地低聲說:“就這麼睡吧。”

    梁適:“……?”

    許清竹聲音很平靜,但如果仔細聽,尾音是顫的。

    她說:“鈴鐺會冷。”

    //

    翌日一早,最先醒來的竟然還是小朋友。

    活力十足的小朋友雖然醒來,但看兩個大人仍在熟睡,便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之後醒來的是許清竹,她啞著聲音和鈴鐺打招呼,“寶貝,早。”

    鈴鐺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許清竹心裡跟棉花糖一樣軟。

    她又摟著鈴鐺,繼續夢遊。

    而梁適也很快醒來。

    於是一大一小整齊地跟她打招呼。

    “早安,梁適。”

    “早安,姑姑。”

    梁適:“……”

    嚇她一跳。

    習慣了一個人睡,醒來以後床上空蕩蕩的,突然來這麼一下,梁適都懵了幾秒。

    但隨後腦袋埋在被子裡,一個人低笑。

    鈴鐺湊過去也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梁適忽然問許清竹:“你今天有安排嗎?”

    許清竹搖頭:“休息。”

    梁適興沖沖地說:“那我給你慶祝吧!祝你新品發佈會舉辦成功!”

    許清竹:“嗯?去吃什麼?”

    梁適:“……做手工!”

    許清竹:“……”

    她忍了又忍才沒問:這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怕不是有那個大病。

    //

    梁適找得是一家商場五樓的陶瓷手工店,在這裡做完陶瓷後可以帶走,支持1-4人的活動。

    原本只打算兩個人來,但今天還帶了個小朋友。

    鈴鐺沒來過,看什麼都新奇。

    進去之後又一馬當先地選了要做的圖形。

    做陶瓷的這個過程有點像玩泥巴,梁適也沒體驗到小時候的快樂,反倒是因為上次附加任務沒完成,她擔心這次再出什麼意外,所以一直都盯著許清竹的手機看,生怕有人再把她喊走。

    整個過程都心驚膽戰的。

    最重要是她沒機會了。

    如果這次沒完成,預計到積攢至八十積分之前,刷新出下一個被動任務之前,她肯定是要接受一次噩運系統懲罰的。

    而許清竹和鈴鐺玩得比較好。

    兩個人都算心靈手巧的類型,簡易版的陶瓷弄起來沒什麼難度。

    弄好了之後老師會拿起燒製,到時間了再讓她們回來取。

    眼看著時間還早,幾人又去了三樓的遊樂區。

    鈴鐺果然是抓娃娃重度愛好者,玩了近一百個幣,抓到了……三個娃娃。

    之後還是梁適掌握了娃娃機規律,在手裡幣剩不多的時候,緊湊地給她抓出來的。

    不過也足夠鈴鐺玩。

    給鈴鐺抓夠了之後,梁適還問許清竹,“你要不要一個?”

    許清竹目光瞟向隔壁的娃娃機,盯著那個比較大的哆啦看。

    梁適:“……”

    她低咳一聲,“我覺得我們去買個新的比較划算,你覺得呢?”

    許清竹一本正經,“我也覺得。”

    於是她們意見一致地奔向了玩具店,買了一隻大哆啦。

    鈴鐺看著手裡的小玩偶:“……”

    頓時就不香了。

    等到了時間,她們去取了燒製好的陶瓷,決定去商場頂樓吃飯。

    但在去電梯間的路上,許清竹忽然拽了拽梁適的衣袖。

    梁適問:“怎麼了?”

    “那兒。”許清竹指了個方向,梁適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是齊太太和——齊嬌。

    “齊太太。”許清竹說:“就那個上次莫名奇怪的女人。”

    梁適皺眉,她在思考那兩人的關係。

    齊太太和齊嬌並肩走在一起,齊嬌的表情畏畏縮縮,看上去像是個沒有靈魂的木偶,操控她的線掌握在齊太太手上。

    而齊太太一如既往,一身名牌,穿一身水藍色的旗袍,在這現代化建築裡顯得格格不入。

    齊太太、嬌嬌、齊嬌——

    許清竹問:“你說那個是不是就她說的嬌嬌?”

    梁適點頭:“是。”

    “你怎麼知道?”許清竹詫異。

    “那是我同事家小朋友的老師。”梁適說:“她叫齊嬌。”

    “我和她像嗎?”許清竹不解,“很明顯不一樣啊。”

    “不像。”梁適說。

    鈴鐺忽然說:“咦?那不是齊奶奶嗎?”

    梁適和許清竹同時半蹲下來,“你認識?”

    鈴鐺點頭,“她經常來咱們家啊,和奶奶一起打牌的,齊嬌姑姑也常來。”

    “那她有沒有打過你?”梁適立刻問。

    不知為何,看見齊太太之後,她的心裡就有一股莫名而來的壓迫感。

    總覺得那天晚上的場景會重現。

    在那個昏暗的小房間裡,她被教訓,被抽打。

    而和她一起的小朋友,連哭都不敢哭。

    光是想起來,就覺得要喘不過氣。

    生怕鈴鐺也遭受這樣的事情。

    鈴鐺搖頭,“她為什麼要打我啊?我媽媽才不會讓她打我呢。”

    梁適:“……”

    莫名被紮了一刀。

    梁適又問:“那她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沒有呀。”鈴鐺說著忽地一頓,“她經常打齊嬌姑姑算嗎?”

    鈴鐺還怕人聽見,聲音壓得極低,就是湊在她們兩人中間說悄悄話,“我上次看到齊嬌姑姑的身上全是掐痕,而且齊奶奶一不高興就會扇齊嬌姑姑巴掌。還有一次,我進去找奶奶玩的時候,齊嬌姑姑跪在釘板上。”

    “釘板?!”梁適和許清竹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尖的那一面啦。”鈴鐺說:“就是平的那面,好幾排釘子,齊嬌姑姑臉都白了,眼淚都到這。”

    她說著還演了一下,“可齊奶奶不讓她哭,說要是眼淚掉下來就把釘板翻過來讓她跪。”

    梁適&許清竹:“……”

    啊這。

    鈴鐺繼續說:“不過齊奶奶身上也經常有傷口,她好幾次來咱們家都鼻青臉腫的。”

    梁適:“……”

    鈴鐺看了眼許清竹,又悄悄地爬到梁適耳邊,低聲和她咬耳朵,“姑姑,你也要小心齊奶奶。”

    “為什麼?”梁適問。

    “上次齊嬌姑姑跪釘板的時候,齊奶奶說要把那個留在咱們家。”鈴鐺害怕地吞了下口水,卻還是繼續道:“說如果你不聽話,就讓奶奶喊你跪那個釘板。”

    梁適:“……”

    這些人是瘋了嗎?

    鈴鐺嘆氣,“我因為那個做了好幾晚噩夢了。”

    不過她跟個小大人似的,“我讓奶奶把那個扔掉啦,所以你不要害怕,不會有人欺負你的。”

    梁適:“……”

    情緒忽然到達了臨界點,眼淚倏地掉下來,就好像這句話跨越了二十年,鈴鐺在安慰當年那個小朋友一樣。

    她說——不要害怕,不會有人欺負你。

    梁適心底莫名被觸動。

    而許清竹給她遞來紙巾。

    片刻後學著鈴鐺的樣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以後保護你,不會有人欺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