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蛐 作品

第13章 銀河落了嗎

    宋晚梔在原地站著。

    她安靜又固執地盯著自己的腳踝,感覺它的疼,也感覺比它更疼的另一個地方。

    然後女孩轉身,朝來時的公交站,輕跛著慢慢走過去。

    還好並不遠,大概一兩裡,馬路寬闊又寂靜,路燈和攝像頭照耀得像白晝,就算路上好像一個人都沒有;還好這裡是p市,不像她來的那個七八點就沒公交了的小縣城,這裡的12點前還會有最後一趟的末班車,她可以搭上它,半小時後在s大的校門外停下,然後一個人穿過安靜無人的校園,走回宿舍樓去。

    宋晚梔停了身,微微仰頭,看向沒半顆星子的夜空,輕吸了一口氣。

    她眨了眨發澀的眼。

    p市好大啊。

    她好想家。

    就在那一兩秒裡,手機輕輕震起。

    宋晚梔怔了下,低頭拿起,在看見屏幕上的“媽媽”兩個字時,就像盛滿水的氣球被一根無形的針戳破,洶湧的情緒匯作眼淚,在她眼底兇巴巴地轉了兩圈,然後跌到屏幕上。

    字被放大到變形,淚滴上還晃過斑斕的彩虹似的折光。

    宋晚梔一邊走一邊深呼吸著壓下情緒和哽咽,直到調整成她所能掩飾出的最好狀態,她才屏著呼吸接起電話:“…媽?”

    “梔梔,你沒事吧?”電話對面響起盧雅焦急的聲音。

    “我,沒事呀,”女孩聲音壓得很輕,微微有點啞,“怎麼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盧雅松著氣,“媽做了個噩夢,夢見你摔下樓梯了。嚇得我一下子就醒了。”

    “——”

    宋晚梔喉嚨一哽,像被一口酸澀的棉花堵住了。

    通話裡靜寂幾秒。

    盧雅問:“你現在在宿舍?是不是打擾你睡覺了?”

    “…沒有,我還沒睡呢,就要睡了。”

    “嗯?你聲音怎麼聽起來有點啞了?是不是感冒了啊?”

    “可能有點。”

    “那你明天可得喝感冒藥啊!”

    “嗯,好。”

    一輛改裝過排氣的摩托車拉著警報似的烏拉烏拉的響聲,撕破了寂靜,從路旁掠去。

    盧雅聽到了,但也被宋晚梔小心搪塞過去。

    盧雅以前就有半夜醒後很難入睡的毛病,宋晚梔知道,就拿明天早上沒課的理由,陪著她聊了一會兒。

    不知不覺她就到了公交站點,在涼冰冰的長椅上坐下。

    “對了梔梔,你外婆隔壁家的那個江、江肆哥哥吧?你開學後還找過他嗎?”

    宋晚梔一滯,默然幾秒,她才輕聲說:“嗯,找過了。”

    “他人怎麼樣啊。我聽你外婆說,應該是個不錯的孩子吧?”

    “嗯,”宋晚梔低著眼睫,輕聲,“他,挺溫柔的,對人很和善,很謙虛,也,樂於助人,很照顧我……”

    盧雅一如既往地好騙。

    不過心虛下,這通電話還是被宋晚梔主動結束掉了。她怕再說下去,末班公交會過來,她會露餡。

    結束通話以後,宋晚梔低頭去看手機裡地圖app上的車次表時間。

    離著末班車到站還有2分……

    “嗚——”

    突然,發動機轟鳴聲由遠及近。

    在宋晚梔還沒反應過來的那幾秒裡,有點眼熟的黑色轎跑已經停入她的視線。

    然後副駕車窗降下,車內光影描摹出一張清雋凌厲的側顏。

    那人倚在車座裡,黑色線袖隨意又鬆散地擼起半截,修長冷白的手臂懶散地扶在方向盤上,他半低耷著開扇形的桃花眼,清朗的眉折起一點冷峻的鋒利感。

    像只是路過,也像要來打架。

    可都不是。

    “你記一下我手機號,到寢室以後給我發消息。”江肆眼皮都沒抬一下,語氣冷淡。

    “不用…”

    “再說一個不字,我就下去扛你上車。”

    宋晚梔:“……”

    於是那句“不用麻煩”嚥了回去。

    她低頭拿出手機,表示在記。

    十一個數字而已。

    像怕她混淆,那人難得低緩下語氣。

    他報手機號碼的停頓方式很奇怪,一直是4個,3個,4個。

    宋晚梔很久前就知道。

    如她所料的,江肆報完第一組,第二組,就到最後一組。

    0,8,2,0。

    她情不自禁地先他一步,在心底默唸出那串數字。

    8月20日,他的生日。

    “0820。”

    那人嗓音攪碎了那個晚夏濃墨似的夜,慵懶得沙啞。

    ……

    深黑轎跑重入夜色。

    後排,沈鵬宇假裝看著窗外:“哎,肆哥,你那個傳遍安喬和s大的戀愛‘三不守則’,第一條是不什麼來著?”

    車裡一寂。

    江肆口吻散漫:“這就算主動了?”

    “這、還、不、算、嗎?”沈鵬宇忍不住扭回頭,“都不說今晚揹人下樓和之後的事,您老人傢什麼時候主動給過女生電話號碼?以前您要能拿出這的一半——不,一半的一半,我都該喝您好幾頓喜酒了吧?”

    點漆似的眸子微微一動,從後視鏡裡遠去的公交站那道再看不清的側影上挪開。

    江肆輕叩著方向盤,停了幾秒,他低低一嗤:

    “我說,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