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娓 作品

第57章 碧山

    是不是說明,他真的很看好這幅畫?

    黃櫨在短暫的意外慌亂後,深深吸氣,穩下心態做了個“請”的手勢。

    天氣已經有些熱了,展廳裡開著冷氣,她引著老師和學姐他們往自己的畫那邊去,落落大方地介紹著:“作品的名字叫《種子》,下面的這幾個部分,我想表達的是‘土壤’......”

    孟宴禮接到爸媽後,一家三口從機場趕來。

    路上孟媽媽還在抹眼淚,進了美院的展廳,她努力鎮定著情緒,開始東張西望。

    孟媽媽挎著孟爸爸的手臂,有些迫不及待:“咱們先別看這些了,先去看看黃櫨的畫吧。”

    孟宴禮兩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跟在兩人身後,仗著身高優勢,遠遠看見黃櫨。

    她站在她的畫作前,穿著那件顏色淡雅的旗袍,也許因為日子特殊,她還翻出了之前黃茂康送給她的那款翡翠手鐲,戴在腕間。

    這姑娘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語速不急不緩,講述著她的作品:

    “查爾斯·狄更新在他的小說《雙城記》的開篇這樣描寫,他說,‘那是最美好的時代,那是最糟糕的時代;那是個睿智的年月,那是個矇昧的年月;那是信心百倍的時期,那是疑慮重重的時期;那是陽光普照的季節,那是黑暗籠罩的季節;那是希望的春天,那那是也讓人絕望的冬天;我們面前無所不有,我們面前一無所有;我們大家都在直升天堂,我們大家都在直下地獄。’”

    “很幸運的是,我們已經不在是那樣的年代了。但仍然有人痛苦,有人難過,有人傷心,有人落寞。”

    “我希望每個人都是一顆種子,穿過暗如天日的土壤,最終找到屬於自己的光、暖、希望。”

    ......

    畫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黃櫨毫不膽怯,侃侃而談。

    被問到用色,她說:“在用色上,我選用了古代傳統色,這些顏色是在千年前的服飾、物品或者畫作建築上出現過的。比如種子破土而出的第一抹色彩,我選用了傳統色中的‘碧山’......”

    “碧山”?

    孟宴禮忽然想起早春時的某個夜晚。

    那時候黃櫨正在做畢業設計,畫到種子發芽的那部分,她苦惱地翻著筆記,不知道該選用什麼顏色好。

    也許是因為知道了他放棄畫畫的原因,總怕觸及他的傷心事,遇到繪畫方面的問題,黃櫨其實很少來問他。

    那天她應該是真的糾結得不行了,頭髮被她揪得有些凌亂,噘著嘴湊到他身邊:“孟宴禮,我有問題問你......”

    窗外是風雨俱歇的春夜,客廳燈落在她那張秀氣的面龐上。

    過去有一種顏色叫做“美人祭”,那時候黃櫨的唇就是那樣的顏色。

    孟宴禮沒忍住,把筆記本電腦扣上,推開,然後一把抱起黃櫨,放在桌子上。

    他俯身,拄著桌面,偏頭湊過去,同她接吻。

    黃櫨也配合,縮在他懷裡聽之任之,被佔了不少便宜。

    等她暈乎乎地走回她那攤畫具前,懵懵地盯著她的筆記本看了一會兒,才突然想起自己剛才去找他的目的。

    她起身,神色清明起來,對著孟宴禮發小脾氣:“孟宴禮,你好壞呀,我是找你問問題的,被你親得都忘了!”

    孟宴禮為了哄女友,把人攬進懷裡,絞盡腦汁給她提建議。

    過去他自己畫畫時,可能都沒這麼冥思苦想過。

    後來他說:“李白在《山中問答》裡面有一句,‘問餘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閒’。”

    他們有種同行間的默契,黃櫨靈光一閃,驚喜地叫著:“‘碧山’!我喜歡這個顏色,就用它吧!”

    她從孟宴禮的懷裡跳下去,跑了幾步又回來,湊過去親他的左臉:“孟宴禮,謝謝!有你真好!”

    跑了幾步,又興奮地回來了,興奮時的小話癆本性盡顯:“你怎麼想到的呀,我以為你在國外長大,不怎麼了解傳統色呢,你好厲害呀。”

    說完,對著他的右臉,又是“吧唧”一口。

    黃櫨真的是可愛的姑娘。

    直到孟宴禮逗她說,“再親我要起反應了”,她才慌忙跑開。

    思及這些,孟宴禮垂了視線,以拳掩唇,淺笑了一聲。

    笑聲並不明顯,孟媽媽還是聽到了。

    她這些年一直對各種事情都敏感,她那隻瘦削的手伸過來,輕輕捏了一下孟宴禮手臂,語氣總有種歉意的小心:“宴禮,媽媽是真的為你高興的,你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