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油餅 作品

第197章 各人有鬼胎(中)

 離開雁門關之後, 傅希言和裴元瑾便跟著岑報恩一路往鎬京疾馳。接連數日,人累馬疲,恰逢乾糧告罄,便就近找了小鎮歇息一晚。

 岑報恩外出補充物資, 傅希言趴在窗臺邊, 低頭看著街上來來去去的人群。

 裴元瑾在他身後站了會兒,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傅希言輕輕地嘆了口氣。

 裴元瑾說:“累了?”

 “我在深沉地思索著一個問題。”

 “嗯?”

 傅希言張了張嘴, 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很多, 但臨到嘴邊, 又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那千頭萬緒, 前世今生,將他原本就混亂的世界觀人生觀進行了重新的梳理。他想, 在遇到裴元瑾以前,他是很善於思考的, 經常三省吾身, 如今反省的時間少了, 每日遇到的事情多了, 各種想法像淤泥一樣, 生的熟的,大的小的,都攪和在一起,反而讓他時不時地鑽牛角尖。

 “我在想,”他放棄剖析自己的心路歷程, 直接說出結果, “以前的我總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改|革發展責無旁貸。”

 裴元瑾微微蹙眉, 似乎疑惑於他哪來的自信。

 傅希言說:“就好像其他人都在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走, 而我彎道超車, 提前知道了前面的風景是什麼。”

 裴元瑾半晌才發出了一個“嗯”來表示沒有走神。

 “可仔細想想,我完全是杞人憂天啊。”傅希言自言自語道,“做個香皂都花了好多年,科技這條路根本走不通。而制度改革……算了吧,我沒有聖雄的胸懷,而這個時代也未必需要我一廂情願的付出。”

 裴元瑾看著他,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額頭。

 傅希言抓住他的手說:“我沒發燒,我很無比清醒。”

 裴元瑾說:“喝醉的人不會承認自己喝醉。”

 “……但生病的人沒必要否認自己生病。”

 裴元瑾揚眉,看起來並未被完全說服。

 傅希言說:“嗯,我剛剛說的只是這幾天我思考的眾多問題中的一小部分。”

 “還有什麼?”裴元瑾想試試,有沒有他能聽懂的。

 “比如人類執著於文明的傳承,可天地終究會走到盡頭,文明終究也會隨之湮滅,人類的執念是否是一場鏡花水月。”

 裴元瑾:“……”

 他換了個思路:“你今天吃了獨食?”

 “……我沒中毒。”

 裴元瑾已經打算帶他去看大夫了。

 傅希言突然抱住他:“最近發生了太多不好的事,我很自責。”

 裴元瑾有些莫名其妙,卻還是安慰道:“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但我依舊很自責。”人對自己與眾不同的那部分,總會特別在乎,甚至高看,傅希言雖然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很久,在這裡收穫了親情友情愛情,但骨子裡仍因為前世的記憶,而對自己有著更高的期許。好比近來的戰事,他明明只是一個江湖人,半個朝廷官,卻下意識地將北周皇帝的責任扛在身,暗戳戳地對自己未能提前看破蒙兀與北地的陰謀而自責。

 這簡直毫無道理!

 裴元瑾抱著傅希言,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給予無聲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