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油餅 作品

第157章 有人要挑撥(上)

 楚少陽終究沒有在傅希言這裡得到承諾, 可他的動作並未就此停止。因為被揭穿了身份,他乾脆換回了本來面目,明目張膽地在城中行走, 結交官員,打探消息。


 他身上掛著奉使的頭銜,在劉坦渡將“反”字刻額頭上之前,這江陵城中,便是哪裡都去得,被登門拜訪的自然是戰戰兢兢, 沒有被拜訪的也是忐忐忑忑, 懷疑是不是建宏帝對自己有所看法, 才故意忽略了自己。


 總之,他憑著一腔蠻力胡幹, 倒是將江陵這一池渾水攪和得越發看不見底。


 三月初五是清明,卻忌安葬。


 傅家人在外地,掃墓祭祖不用想了, 郊外踏青傅希言也有心理陰影, 寧可關在家裡看傅貴貴趕鴨子。


 也就是這一天的下午, 代表皇帝的正奉使車輦終於進入了江陵城,一直沒有動靜的劉坦渡也終於出關,帶領江陵眾官員至城門相迎, 傅輔、傅軒都在歡迎之列, 難得雙方見面, 言笑自若, 不見陰霾。


 傅希言、裴元瑾在旁邊的酒樓看熱鬧。


 看到張阿谷從馬車上下來, 傅希言有些懷念:“上次見他, 他還是個矮子, 我還是個胖子。”


 裴元瑾說:“他現在也沒有長高。”


 傅希言嘆氣:“是啊,追求進步的只有我。”


 張阿谷代表的是皇帝,連同劉坦渡在內,眾人都是恭恭敬敬,若非知道內情,只怕連傅希言都要被著賓主盡歡、夾道歡迎的場面給糊弄過去。


 看著眾人簇擁著張阿谷的車輦緩緩離開,傅希言一把抓起盤子裡的花生米塞入口中,邊咀嚼邊道:“好戲要上場了。”


 傅家雖然拿了主角的戲份,可如何發揮,還要看皇帝遣派的導演,而劉家同為主角,還身兼編劇,他們同時登上戲臺時,好戲才真正開鑼。


 不過他們沒有好事地追上去,攆在屁|股後面追蹤,而是和裴元瑾一起回了家。


 裴元瑾與鹿清論道後,就輪到傅希言。


 尋找“遁去的一”實在不是康莊大道,早知道如此,他當初就該選擇“人前顯聖”,每到要升級的關卡,就拿出一套奧數題,在萬眾矚目下徐徐算來,看著眾人膜拜崇敬的眼神,內心唯一的遺憾就是:我恨我是我自己,不能旁觀自己霸氣側漏。


 為了讓他感受窮途末路,這些日子他都在被鹿清吊打。嗯,裴元瑾還是有底線的,沒有親自上演“家暴”。饒是如此,也夠傅希言喝一壺的了。


 他雖然每天唉聲嘆氣,卻也知道有武王做陪練實在不可多得,每天摔摔打打,也是咬牙硬挺。


 可恨鹿清還說風涼話:“當初你一言點醒我,怎麼輪到自己,就舉步維艱了呢?莫非這就是醫者不能自醫嗎?”


 雖然他的感慨出於是真情實感,可是落到傅希言的耳朵裡,只能說是初春的天氣,好涼爽的風。


 他說:“我點醒你,當然是因為我說了你從來沒有想過的道理。而我的道理都在我的腦袋裡,當然不可能點醒我自己。所以,這時候你真正應該檢討的是你自己啊,為何不能投桃報李,說出一個令我茅塞頓開的大道理呢?”


 鹿清呆住,繼而自閉。


 傅希言得勝歸來,卻並不高興,即便口頭上擊退了鹿清,本質的問題並沒有解決。而且,隨著裴元瑾在南虞的戰績流傳日廣,他日後遇險的機會越來越少,一旦遇到,必然是莫翛然這樣的生死大關。


 裴元瑾看他垂頭喪氣,遞了一本書給他。


 傅希言愣愣地接過來。


 這是什麼版本的小黃書,竟然印刷得這麼大?


 裴元瑾道:“心境頓悟不一定是親身經歷,也可以是讀書的感悟。”所以他常年看書,倒不是喜歡,只是在書海中追求靈光一閃的機緣罷了。


 傅希言合攏書,若有所思道:“感悟也不一定需要讀書,也可以吹玻璃。”


 “何謂玻璃?”


 “就是需要高溫煅燒……加入草木灰可以降低二氧化硅的熔融溫度……”傅希言自言自語了一會兒,默默地拿起裴元瑾遞過來的書看了起來。


 但是和諧平靜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傅希言第一行字剛看到第六遍,門房就來稟告,芬芳夫人派人相請。


 “一枝梅”邀約之後,傅希言就沒再去過那座私宅。口腹之慾雖然重要,可每每想到一道道美味佳餚的背後可能隱藏著莫翛然的陰冷注視,再飢不擇食也要大倒胃口。


 可芬芳夫人這次邀請的理由實在叫人很難拒絕。


 “來人在府裡大鬧,夫人實在喝止不住!”小丫鬟急得鼻頭都紅了,淚珠掛在眼眶裡,欲掉不掉。


 十二三歲的丫頭,實在是很不錯的說客人選,可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芬芳夫人的私宅又是個很特別的地方,他不得不謹慎一些:“以前客人鬧事,夫人是怎麼處理的?”


 可別說以前沒有客人鬧事,這世間的二百五不可能今天才開始有。


 丫鬟躊躇了下,道:“以前是商盟的人出面。”


 傅希言說:“那今次為何不請他們了呢?”


 丫鬟抬頭看了他一眼,帶著幾分幽怨,但很快低下頭去:“夫人將院子送給了主人,主人沒有加入商盟,自然不能再去請商盟的人了。”


 換而言之,芬芳夫人原本的靠山是四方商盟?


 莫翛然是太史公的殺子仇人,四方商盟怎麼可能與他有關係?


 傅希言迷糊了,卻也激起了對芬芳夫人背後來歷的好奇。如果不是莫翛然,她背後會是誰?與四方聯盟相關的,劉坦渡?北地聯盟?


 他更好奇誰在這節骨眼上想不開地跑來鬧事。總不會是今天剛抵達江陵城的張阿谷吧?


 好奇心一起,他就知道今天這一趟,自己非走不可了。


 *


 傅希言認為,張阿谷的來臨會讓江陵紛亂的局面變得更加混亂,然而事實恰恰相反。張阿谷像是一張篩子,有他輕輕搖擺,細沙紛紛漏網而過,往日沉在沙中的石頭便不得不露出頭來。


 劉坦渡如今便站在這張微微晃動的篩子上。只是,他到底是細沙還是石頭,卻連自己都沒有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