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油餅 作品

第134章 過去和新生(中)

    傅希言就順著他信口胡說,不管嶽虎怎麼猜,都說“嶽兄好眼力”,但好在哪裡,並沒有解釋。

    嶽虎終於知道什麼叫拳頭打在棉花上,慢慢地便收起了打探的心思。他是武人,像這種拐彎抹角的打探,實在不是他擅長的事。只是,他也明白眼前這個人怕不是什麼普通的保鏢。

    傅希言沒有管對方對自己的看法,反正他這趟來,是還越王的人情的,至於怎麼還,什麼時候還,那是他自己決定的事情。

    他不想與越王聯繫,雙方畢竟分屬兩國,不如就保持著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對彼此都好。

    隔著一條江,卻是兩種部署,兩種風氣。一入越王地盤,立刻能感覺到邊防森嚴,上岸時,除了明面上的接應,還有人在暗中盯梢。

    嶽虎向接頭的人展示了身份令牌,除開撐船的那名手下,其餘人都跟著他往河岸邊的平房走去,進行新一輪的身份核查。

    榕城探子回縮也給南虞朝廷帶來了可乘之機。

    部分探子被逮捕之後,經過策反,又送回榕城,成為南虞方面的細作。這場有別於沙場上真刀真槍的交戰,在暗處悄然開啟。

    尤柏很快通過核查,傅希言和裴元瑾情理之中意料之中地被卡住。這其中當然有嶽虎的功勞。在他的回覆中,直接將兩人列入來歷不明、動機成謎的危險分子。

    傅希言很無奈,若非想搭順風車去清江縣買藥,他就該將尤柏交給嶽虎,然後分道揚鑣。

    現在這個想法顯然很難實現了。

    這裡是專門接應榕城暗探的一個據點,負責核查的是直屬於越王的地安司,他們一入地安司的眼瞼,就不可能再低調行事。

    不過地安司懷疑歸懷疑,卻沒有實施雷霆手段逼迫。因為關鍵時候,尤柏透露了一個信息,這兩個人有可能是北周探子。

    南虞內戰的情況下,北周的敵友立場就變得微妙了,將有可能中立的人硬生生推向敵人那邊,並不是一件明智的決定。

    所以地安司保持了冷靜,將尤柏在內的三人一道送去了南邊的聽候所,所有從南虞撤退並且經過查核確認忠誠的暗探都被安置在這裡。

    想要看人到底是什麼顏色,最好是把他放到一大片白色或一大片黑色裡,將他突顯出來。

    到了這一步,傅希言反倒隨遇而安。

    反正,最壞不過是跑到秦昭面前大吼一聲:“老子來赴約了!”

    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他和裴元瑾都沉靜了下來——主要是他,裴元瑾哪怕暫時不能動用真氣,心情和以往也沒有什麼差別,甚至最近一往無前的心境更加鞏固了,要不然也不會在關鍵時刻以蛋擋箭又使箭破蛋。

    路上,尤柏看著同行的地安司數度欲言又止,臨下馬終於忍不住勸說道:“北周不易,何不投誠?”

    傅希言和裴元瑾都救過他的命,他表現得太冷酷,未免讓人以為他忘恩負義,可太過熱絡,萬一這兩人背後有什麼事,又會牽連自己,故而他只能這麼不冷不熱地提點一句。

    傅希言嘆氣道:“我本自由鳥,何苦困樊籠?”

    “鳥倦終要歸巢。”

    “天大地大,怎可單戀一個巢?”

    尤柏見地安司的人聽進去了,大大地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進了聽候所,傅希言和裴元瑾並沒有等來狂風暴雨般的打擊,而是和尤柏一樣,各自被安排了一個房間,只是彼此相隔有些遠。

    裴元瑾看都沒看另一處,抬腿就進了傅希言的那間。

    安排房間的人沒有說什麼,只是和尤柏對視了一眼。原本他們對尤柏說兩人有龍陽之好還將信將疑,如今看來,所言非虛。

    傅希言關上門,將蛋放在桌上,雙手激動地搓了搓:“不如拆一床被子給它搭窩吧?”

    裴元瑾興致缺缺。

    傅希言便自顧自地在房間裡轉起來,剛好衣櫥裡放著一床閒置的薄被,他哪來團了幾下,做了個簡易的鳥巢,然後笑眯眯地對赤鵬鳥道:“爹現在幫你把蛋殼敲開,你彆著急。”

    赤鵬鳥一遇到他,就精神抖擻,不管他說什麼,都會扯著嗓子哎呀幾句。

    傅希言就開始拆蛋殼了,邊拆邊哼小曲。

    “你就像一隻小小鳥,在我懷裡甜甜的笑……呵!”

    原本站在桌邊拆蛋殼的傅希言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炸毛般的跳起來,整個人躍到了的房樑上,抱著房梁瑟瑟發抖。

    坐在窗邊的裴元瑾疑惑地看向他。

    傅希言指著桌上的鳥,身體還在微微顫抖:“有妖怪。”

    裴元瑾低頭看去,赤鵬鳥還閉著眼睛,仰著頭,只是露出了近似於蛇的下半身。他雖然沒有養過赤鵬鳥,但在他記憶裡,赤鵬鳥下面應該只有一對爪子,沒想到後面竟還拖著一條蛇尾。

    他將鳥抓起來,看了眼鳥身與蛇身的連接處,竟是渾然天成,毫無違和感,應當是天生如此了。

    赤鵬鳥不安地叫起來,一聲比一聲洪亮。

    裴元瑾將它放到棉被做的鳥窩裡,對傅希言道:“應當是異變吧。”若是妖怪,不會被他所以拿捏而無還手之力。

    傅希言趴在房樑上不肯下來,裴元瑾問了好幾句,才支支吾吾地說:“蛇,我真的不行……”

    同為毛絨控的裴元瑾低頭看赤鵬鳥,心裡也有些嫌棄。

    他雖然不怕蛇,卻也不太喜歡。

    “那就送人吧。”

    他這麼一說,傅希言看著棉被裡的小東西又有幾分不忍,即使不是十月懷胎,也是含辛茹苦地孵……射|出來的,說送就送,未免太涼薄了。

    這麼想著,他終於從房樑上下來,一步一挪地靠過去,赤鵬鳥似乎感覺到了他的靠近,突然張開翅膀撲過來。

    這一刻,傅希言眼裡只有——

    蛇尾。

    蛇尾。

    蛇尾!

    ……

    裴元瑾從地上撿起摔了個五體投地、頭暈眼花的赤鵬鳥,抬頭看著又跳回房梁的傅希言。

    傅希言攥著拳頭,小聲道:“送個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