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油餅 作品

第127章 新人是福星(上)

    天上囤積已久的那場大雨終於趕在婚禮之前落下, 像是專門為這場儀式洗滌了一遍場地。

    天還沒亮,圍觀群眾已經早早到位了。

    花轎從侯家衚衕抬出去的剎那,整個巷子都被鋪天蓋地的歡呼聲淹沒, 前面的敲鑼打鼓聲已然聽不見了,趴在牆頭的江湖人士各展身手,吹拉彈唱無所不有。

    好好的迎親,竟鬧得跟晚會似的。

    傅希言坐在轎子裡, 額頭青筋一根根地往外跳。他敲了敲轎壁,半天沒搭理, 這點動靜實在很難引起人的注意。

    他想了想,又忍住了。

    別人的道賀雖然有些不合時宜, 但自己的大喜日子, 總不要鬧得雞飛狗跳。

    花轎出了巷子,進入了大道, 圍觀的江湖人士更多了, 站在山下迎親的, 多是沒有資格進入儲仙宮喝一杯喜酒的人, 不知誰喊了一句嗓門奇大無比的“見見新娘子”,在短暫的安靜之後, 竟火速蔓延開來。

    大多數人理智禮數還在,喊的是“參見少夫人”,以示尊重,然而也沒能阻止裴少主髮髻上的赤龍王一閃一閃亮晶晶。

    可惜往日鮮亮無比、耀目無比的赤龍王在今日的人海中,猶如滄海一粟,威嚴仍在, 卻不那麼起眼。

    它閃爍半天, 周圍排山倒海般的叫喊聲依舊, 與那各式各樣的樂器合奏了一曲混亂的迎親曲。

    突得,數道抹了紅漆的劍從轎子兩旁伸了出來,因為速度奇快,棲鳳組等人察覺時,劍尖已經伸入了轎內。

    傅希言冷靜地握著用震動發出警報的“風鈴”,身體極為輕巧地貼著劍尖側了過去,竟在這狹小的空間裡,找到了唯一一個能夠躲避所有傷害的空隙。

    刺客的劍已經伸到了極致,因為他們的手已經被棲鳳組的人緊緊抓住,喉嚨被潛龍組的人掐住,沒有給他們任何開口的機會,就準備將人拿下帶走。

    刺客們似乎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黑血自嘴角淌下。

    安靜,從花轎的兩旁,目睹這場刺殺的人群中緩緩蔓延開來,喧天的歡叫聲漸漸變成了此起彼伏的疑問。

    遠處的人看不到近處的景,只能聽到隻字片語的描述,從而引起更大的驚疑。

    喜事見血,是為不吉。

    誰敢在儲仙宮腳底下鬧事?

    是不要命了嗎?

    的確是不要命。棲鳳組的人默默地拎起刺客屍體,悄無聲息地帶走,想將事情掩過。

    傅希言從花轎裡一躍而出,足尖在轎杆上輕輕一點,翻身落到轎頂。溫煦的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清豔絕俗的面容點亮了眾人的目光,也“掐住”了他們的喉嚨,全場終於陸陸續續安靜下來,隱約有人交頭接耳,似乎在問“說好的胖子呢”。

    傅希言袖擺輕揚,雙目溫柔地望著前方端坐在馬上的新郎官,唇角揚起明媚的笑,朗聲道:“我儲仙宮的大喜日子,死幾個奸賊歹徒都是錦上添花的助興!”

    其實這時候,說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這件事影響了婚禮的氣氛,不能讓場子冷下去,變成一場事故。

    所以,傅希言開了頭之後,跟來迎親的譚不拘回應道:“正道永昌,邪道不存!”

    頓時,剛剛遭遇突變,不知所措的觀禮者彷彿找到了主心骨,連忙大聲附和起來。

    “正道永昌,邪道不存!”

    “正道永昌,邪道不存!”

    花轎被捅了好幾個窟窿,看著寒酸,傅希言縱身一躍,落到馬上,抱住裴元瑾的腰身,貼著他說:“我剛剛帥不帥?”

    裴元瑾微微側頭,似乎輕笑了一聲,隨後在傅希言期待的眼神中,兩人飛快地換了個位置。

    ……

    傅希言面無表情地抬手,整了整自己被拎得有些變形的後領。

    裴元瑾摟著他,拉著韁繩,繼續朝前行去。

    日頭正好,前方的府君山上張燈結綵,花簇錦攢,專門豢養“仙禽仙獸”的獸倌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喜鵲,如今成片地站在枝頭歡叫,喜氣正濃。

    裴雄極與諸位長老、總管破關而出,換了一身新裝,只是壽南山臉色不太好,虞素環給他畫了兩道腮紅,依舊掩飾不住難看的臉色。

    因為景羅的一句話,他沒有選擇在那兩天突破至武神,因為他無法確認如果晉升了,自己還能不能趕上這場婚禮。

    說起來,如果沒有他的撮合,也許少主和少夫人還在玩那套隔著山隔層紗的遊戲,哪會有今日的卿卿我我團團圓圓。

    這杯謝媒酒他得喝。

    趙通衢站在人群的最後面,像一縷幽魂。

    景羅下山之前沒有下達□□他的指令,所以他依舊是自由的,沒有出現在想象中的被拘禁在住所裡的情況。而且,由於他仍是雷部總管,那些處置雷部的事務依舊交到了他的手中,景羅的處理方案得到了裴雄極的首肯,所以落到他手中的都是直接簽名蓋章就可以發佈的除名令。

    趙通衢知道,景羅在一步步地剪出他的羽翼,並且讓那些羽翼成為刺向他的箭矢,可他也知道,這是他計謀失敗,又沒有放手一搏後,必須承受的代價。

    新人還沒有上山,新人遇襲的消息已經先一步傳來。

    趙通衢明顯感覺到,眾人聽到這個消息時,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到了自己身上。他只能苦笑。任誰來看,這種毫無成功可能,只為了大喜日子找晦氣膈應人的事,都是一種無能者的洩憤。

    不管無能者還是洩憤,顯然都隱隱指向了雷部。

    這件事看似與他有關,實則與他無關,但說無關,又有關,所以他只能沉默著,彷彿自己就是牆上那隻不該出現在深秋的蚊子一般。

    鬧劇般的行刺來得快去得也快,甚至有觀禮者暗戳戳議論,是不是有人為了看新娘而故意鬧出來的亂子。

    若是傅希言聽到這話,大概要把口水噴到他臉上,讓他好好洗洗自己的腦子,誰會豁出自己的命就為了看一眼新娘。

    不過,他們豁出命的理由也沒有正經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