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油餅 作品

第58章 話術的運用(上)

    小徑盡頭是田園, 田園後面是山腳,上山之後有破廟,銅芳玉終於停住腳。

    傅希言還記著自己是“帶傷之身”, 氣喘吁吁地將小桑小樟放下,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作出胸口疼痛難當的樣子。

    其實懸偶子也受了傷, 也不好受,可看他這樣, 自己心情便好了許多:“既然扛得這麼痛苦,不如殺了算了。”

    傅希言小聲抱怨道:“師兄,你這句話半路上講還算兄友弟恭, 都到這兒了你才說, 豈不是顯得說的人聽的人都有點傻?”

    懸偶子頓時勃然大怒:“你說什麼?”

    傅希言忙朝銅芳玉說:“師叔, 我這師兄長得怪好看的,就是脾氣不大好。”

    銅芳玉看了懸偶子一眼, 又看他:“我師姐一向以貌取人,你長成這樣,我師姐為何收你為徒?”

    什麼叫師姐以貌取人, 我長成這樣?

    這樣是哪樣?

    沒聽《長恨歌》說楊貴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嗎?

    老子要在唐朝, 爾等皆為醜娃!

    傅希言心裡罵罵咧咧,臉上還要做出溫順的表情:“我師父還收了張大山呢!我胖歸胖,但仔細看, 還是有點好看的。”

    他仰著白白胖胖的臉, 露出可可愛愛的笑。

    銅芳玉竟很認真地打量了兩眼,點頭道:“你的眉眼的確不錯。”

    懸偶子頓時急了:“師父, 這胖子賊眉鼠眼!”

    傅希言心想:你這矮子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銅芳玉不耐煩地說:“好了, 不要吵了。你既然說是我師姐的徒弟, 就將師姐為何收你,張大山又為何殺你,先交代清楚吧!”

    在來的路上,傅希言早將故事編得七七八八,當下一氣呵成地說道:

    “師父收我為徒的時間,那可早哩!那時候我還是鎬京城中有名的廢物,文不成武不就,只有師父不嫌棄我,傳授我傀儡術。不過她說傀儡道受世人誤解太深,在我術法大成之前,決不可展露痕跡。

    “後來我爹望子成龍,託我叔叔的關係,將我送進羽林衛。原本我就想混混日子,偷偷練好傀儡術,誰知有一天,秦嶺派的楚少陽突然說要挑戰我。雖然被我糊弄了過去,師父卻說,秦嶺派乃狗皇帝的秘密爪牙,這次挑戰是個試探,可能已經發現了師父和我的關係。我這次糊弄了過去,但必然還有後招。

    “果然,沒多久我就被調去錦衣衛,要護送三皇子去洛陽。一路上,楚少陽對我多方打壓,就是希望我忍不住露出馬腳。就在我實在忍不下去的時候,楚光突然單獨派張大山和我去裴介鎮。

    “你以為張大山是真的想害我嗎?不,其實他是作戲給別人看的。你們想想,如果他真的想害我,怎麼會用大庭廣眾之下派鴿子投毒這麼愚蠢的方式?”

    是的,他就是這麼愚蠢。

    傅希言一邊說,一邊不忘在心裡吐槽,然而表演上更加激|情投入:

    “你們再想想,如果他真的要害我,我怎麼可能讓師兄用銀子就將人贖回去了呢?我爹是堂堂永豐伯,難道我還會缺錢不成?其實這一放一縱,都是我們師兄弟默契的表演啊!”

    懸偶子贖回張大山的時候只覺得傅希言是個慫包,如今聽他將“前因後果”娓娓道來,頭頭是道,又有些懷疑起自己當時的判斷來。

    銅芳玉疑惑地問:“為何要表演?表演給誰看?”

    傅希言說:“當然是給狗皇帝看的了。”

    罵皇帝,他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恨不能抓住機會多罵幾句。

    “這次的表演很成功。沒多久,狗皇帝就找了個藉口把我調回鎬京,並委以重任。因為在他的心裡,張大山下狠手對付我,我便不可能是師父這一邊的,他便可以放心信任我了。”

    懸偶子猛然又想起個破綻:“可我怎麼聽說,你當了刑部的牢頭之後,盡忠職守,還幫著狗皇帝把陳家的人給殺了。”

    傅希言聽他這麼說,頓時明白了他未盡之意——陳家、陳太妃或陳文駒中間,要不有人和鐵蓉蓉有合作關係,要不早就和狗皇帝翻臉了。

    他連忙大呼“冤枉”,道:“其實師父暗中囑咐過我,要我找機會把陳文駒給放了,那夜劫獄,我原本是想借機將人放了的,但轉念一想,萬一是皇帝監守自盜設下的陷阱呢?那我中計事小,害了陳文駒,讓師父失望事大。所以,安全起見,我名義上追緝逃犯,其實是暗中護送陳文駒離開都察院。不信你可以去刑部查案卷,等我和陳文駒甩開其他人之後,我是不是莫名其妙地為了救一具屍體,就跳下河渠,讓陳文駒逃走了。你想想,我要是狗皇帝的人,大好機會難道我會眼睜睜地放棄,不立功嗎?”

    懸偶子說:“可陳文駒還是死了。”

    傅希言苦笑:“狗皇帝的後招一個接著一個,令人防不勝防,那一局,我和師父機關算盡,終究還是輸了。”

    銅芳玉聽得頭疼:“竟如此複雜?”

    傅希言嘆氣道:“師叔你不知道,這些年我和師父在鎬京,在狗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真是日日如履薄冰啊。可惜師父最後還是……唉。”

    銅芳玉沉聲道:“你師父最後是怎麼死的?”

    她一說“你師父”,傅希言就知道自己扯下的瞞天大謊已經收到了成效。

    “雖然外界都說都察院被劫獄時,我表現出色,可最後放走陳文駒的這一段,始終說不過去,所以,狗皇帝還是對我起了疑心,命令刑部數度盤問。後來南虞諜網案爆發,狗皇帝藉機把我打入大牢,一會兒拿塗牧試探我,一會兒單獨關押,若不是懷疑我和師父的關係,我一個小小芝麻官,哪來這麼大的排場?”

    他這麼一說,不僅銅芳玉,連懸偶子都有些被說服了。

    鐵蓉蓉死後,懸偶子就託人打聽過消息,傅希言說的都和他打聽的消息對得上。

    懸偶子說:“既然如此,為何死的不是你?”

    傅希言吸了吸鼻子:“因為我師父最後犧牲自己保住了我。狗皇帝血洗拾翠殿的那一夜,師父原本有機會逃走的,可她擔心我,想帶我一起走,不料卻中了狗皇帝的埋伏!關鍵時刻,為了撇清我和她的嫌疑,她就說恨我,要殺了我,其實是知道自己跑不了了,想保全我!”

    說到這裡,傅希言都差點被自己描繪的場景感動了,眼眶紅紅的,幾乎要落下淚來。

    銅芳玉深吸了口氣,似乎也想控制住自己的哽咽:“是什麼樣的埋伏?誰下的毒手?”